“起——绞盘!!!”
赵琰染血的怒吼撕裂了通惠河畔凝滞的夜色,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早已绷紧到极限的意志之弦。
“嘿——哟!!!”
“嘿——哟!!!”
震天的号子骤然爆发,不再是绝望的嘶喊,而是凝聚了所有求生欲和皇帝意志的咆哮!数百条精壮的手臂上肌肉块块坟起,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火光下跳动,死死压住两根粗壮无比的绞杠。沉重的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缠绕其上的粗大铁链瞬间绷紧,发出弓弦拉至极限的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块深埋淤泥的花岗岩巨条石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嘎吱…嘎吱嘎吱…”
这一次,不再是幻觉!巨石内部传来沉闷而清晰的岩石摩擦声!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块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庞然大物,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向河道的方向,挪动了!
“动了!真的动了!”有人带着哭腔嘶喊。
“顶住!给老子顶住!”负责第一绞盘的老河工须发戟张,眼珠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指挥着兵士和灾民们死死压住绞杠,维持着那来之不易的寸进。
赵琰站在两座绞盘之间,如同定海神针。他染血的右眼死死锁定巨石,视野中猩红的倒计时仍在跳动,但那些模糊的应力线条此刻却无比清晰!他能“看”到力量沿着墨衡计算出的精准角度传导,透过临时加固的垫板,避开下方最松软的淤泥区,如同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巨石与基座那历经百年水压和淤泥包裹形成的、最脆弱的“骨节”缝隙!
“第二绞盘!”赵琰的声音如同铁锤砸在铁砧上,清晰、冰冷、不容置疑,“收紧活结!发力——三成!”
“喏!”第二组的老河工早已蓄势待发,闻令立刻吼叫起来,“第二组!拉紧活结!发力三成!一!二!起——!”
另一根粗大的铁链应声绷紧,与第一根铁链形成巧妙的交叉牵引。两块巨大的绞盘底座在加固的石板和双层船板上发出沉重的挤压声,但奇迹般地稳住了!淤泥在精确分散的巨大压力下,呈现出一种粘稠而缓慢的流动,而非崩溃式的下陷。
“动了!又动了!”更大的惊呼声响起。
那块重达数万斤的花岗岩巨条石,在两根铁链精准而狂暴的牵引下,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一点一点,艰难却又不可阻挡地从淤泥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它被向上拉起,同时被向河道方向拖拽,与基座之间,一道越来越宽的、浑浊的泥水缝隙正在形成!那是通往生路的门缝!
“稳住!稳住角度!不要乱!”赵琰的声音穿透震天的号子,精准地指挥着两个绞盘组微调发力。汗水、泥浆和眼角渗出的血丝混合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浴血的修罗,但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实质的光芒。
“嘎啦——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开!巨石终于被拖离了基座承重面,失去平衡,重重地砸落在旁边稍浅的淤泥中,激起冲天的泥浪!闸门基座上,一个足以容纳水流通过的巨大豁口,赫然呈现!
“开了!闸开了!!”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喜!疲惫到极点的兵士和灾民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呐喊,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泥水里,又哭又笑。巨大的绞盘木轴在铁链骤然松弛的反弹力下发出刺耳的呼啸,但此刻听在耳中,却如同胜利的号角。
赵琰身体猛地一晃,视野中的猩红倒计时和搏动的裂痕带来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染血的右手猛地指向豁口后方幽深的河道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水!引水——!!!”
早已在河堤高处待命的河工和兵士们,听到命令,立刻挥动巨大的斧头和铁锤!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巨响接连传来,那是临时构筑的最后几道薄弱的拦水土坝被强行砸开!积蓄在山涧上游、被强行改道拦截了数日的清冽山洪,如同脱缰的怒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碎石断木,顺着临时挖掘的引水沟渠,奔腾而下!
浑浊的泥水被汹涌的山洪瞬间冲开、稀释。清亮的水流带着沛然的生命力量,如同天河倒灌,轰然冲过刚刚被强行拉开的闸门豁口,涌入下方早已干涸龟裂的河床!水流撞击着巨石,溅起数丈高的白色水花,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碎玉琼浆,闪耀着希望的光泽!
“水!是水!活水啊!”
“老天开眼!陛下万岁!”
“我们有救了!通惠河活了!”
灾民营地方向,尽管隔着戚光亲卫营的钢铁防线,那震天动地的欢呼和水流的轰鸣声依旧清晰地传来。原本喧嚣躁动、充满绝望的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无数双眼睛从窝棚的破洞、从人群的缝隙中望向工地,望向那在火光中奔腾咆哮、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清流。那声音,那景象,比任何安抚的言语都更有力量。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如同微弱的火星,开始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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