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入口的刹那,郝见仁感觉像是一头扎进了凝固的时光胶冻。视网膜上闪过走马灯般的碎片:玄天宗藏经阁的烛火、剑冢深处的龙吟、秀儿出嫁时扬起的红盖头。等眩晕感退去,鼻尖先触到潮湿的腐叶气息——那是凡俗世界才有的衰败味道,与修真界灵气滋养的植被截然不同。
“呜汪!”大黄突然低吠,前爪死死扒住地面。郝见仁这才发现,他们站在一片迷雾森林边缘,每棵树的枝干都扭曲成诡异的人脸形状,树皮上的裂纹像极了缝合的刀疤。更诡异的是,脚下的腐殖土上没有任何生命痕迹,连最微小的虫豸都不见踪影。
“小心幻雾。”郝见仁摸出一枚“清心符”拍在大黄脖颈,自己则将无相贱骨剑出鞘三寸。雾气中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木屐在落叶上行走。他屏住呼吸,目光扫过左侧三棵歪脖子树——它们形成的夹角处,雾流正诡异地旋转,宛如一只窥视的眼睛。
腐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 碎裂声,郝见仁刚迈出第三步,眼前的雾气突然如潮水般退去。一座青砖破庙赫然矗立在月光下,飞檐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清响。那斑驳的庙门他再熟悉不过,十四岁之前,他每天清晨都会提着竹帚清扫门前的落叶。
“阿仁?”
沙哑的呼唤从庙内传来,郝见仁的指尖骤然攥紧剑柄。这个声音曾在无数个寒夜,伴着摇曳的烛火,为他讲解《贱道入门要诀》。大黄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噜声,却被郝见仁轻轻按住脊背——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幻境没有恶意,只有令人心悸的温柔。
破庙的木门“吱呀”裂开半道缝,青灰色的道袍一角扫过门槛。那人腰间挂着的葫芦犹在,只是原本鲜艳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木纹。郝见仁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喉间泛起苦涩——师父圆寂时,他因触犯宗规被关在戒律堂,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过来,为师给你留了糖糕。”老者微笑着招手,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道三寸长的伤疤。那是十六年前,为救坠落悬崖的自己,师父用本命法宝硬抗三阶妖兽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郝见仁的眼眶微微发酸,脚尖却像钉在原地般无法移动——他清楚地记得,师父临终前留下的玉简里,最后一句话是“莫念过往,唯贱不破”。
“郝大哥,你当真认不出秀儿了?”
娇弱的女声从庙后传来,郝见仁猛地转身,只见一名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扶着梨树站在阴影里。她鬓角别着的那朵白玉兰,正是五年前自己用捡来的碎玉给她雕的。记忆中泼辣果敢的村花,此刻却满脸泪痕,衣襟上还沾着几道醒目的血痕。
“自你走后,王屠户天天来砸门,说我克夫...”女子踉跄着走近,露出袖口下青紫色的淤痕,“他们说你在宗门犯了大错,被打断灵根扔去乱葬岗...”
郝见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当然知道秀儿早已嫁人生子,此刻的幻象不过是利用他心底的愧疚。可当女子扑过来抱住他腰间时,那熟悉的体温却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太真实了,真实到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皂角香,真实到能听见她压抑的啜泣声。
“跟我走!”女子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话音未落,她从袖中抽出匕首,寒光一闪便要刺向自己心口。郝见仁本能地伸手去夺,指尖刚触到刀刃,却见匕首突然化作黑色蝴蝶,铺天盖地朝他面门扑来。
黑蝶消散的瞬间,场景再次天旋地转。等郝见仁站稳脚跟,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金山脚下。每一粒金沙都折射着诱人的光芒,山巅处悬浮着无数法宝:流转着冰晶的玉瓶、刻满符文的青铜鼎、甚至有一把散发着地级灵器威压的长剑。
“剑修者,最忌贪嗔痴。”他默念着剑灵的警告,却感觉喉间一阵干涸。金山脚下,数十个玉匣整齐排列,标签上的字迹刺得人眼睛生疼:“洗髓丹三枚”、“地级中品剑诀残卷”、“千年温玉髓...”这些可都是他在藏经阁查过无数次的珍品,随便一件都能让外门弟子争夺得头破血流。
当指尖即将触到玉匣的瞬间,郝见仁忽然想起初入宗门时,某位长老说过的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溅在玉匣上,下一秒,金山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飞舞的金箔,每张金箔上都印着同一个字——“贪”。
金箔尚未落地,场景又变作一座精致的水榭。三十六名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围绕着温泉起舞,衣袂间流淌着玫瑰精油的香气。她们眼波流转间,有淡淡的粉雾飘来,郝见仁屏息凝神,敏锐地察觉那是掺杂了媚术的灵气波动。
“公子可愿共饮一杯?”为首的女子莲步轻移,手中琉璃盏里的酒液泛着妖异的紫色。郝见仁刚要捏诀抵抗,却见女子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拂过他的眉心。刹那间,一股热流从丹田窜上心头,他惊觉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前倾,喉咙里泛起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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