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藏负手而立,目光悠悠扫过眼前这片刚历经风雨洗礼的山川盛景。连绵山峦在雨后的润泽下,愈发显得雄浑苍劲,远处峰峦似墨,与天际相融;近处草木葱茏,叶尖挂着的水珠在黯淡天光下,盈盈闪烁,仿若串串剔透的玉珠,随时可能滚落。帐篷错落林立,水珠顺着帐帘缓缓滑落,滴答作响,和着山林间的风声、鸟鸣、猿啸,奏响一曲自然的乐章。
然而,这般绮丽景致,此刻却难以让杨宝藏心生欢喜。他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脑海中尽是接下来要应对的重重艰难险阻。灵州城局势诡谲,南怀乔的叛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便会落下;回鹘大军压境,铁骑滚滚,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百姓的安危、大唐的边疆,皆如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望着翻涌如墨的乌云,那乌云仿若千军万马,正朝着这片大地奔腾而来;再看那陡峭险峻的山崖,如巨人般肃立,却也在这风云变幻中,透着几分风雨飘摇的意味。一时间,万千感慨涌上心头,满心惆怅难以排遣,情不自禁地低声吟道:
墨云垂野覆千巅,雨过危崖露骨寒。
苔痕凝碧侵征帐,岚气堆青锁断烟。
鸟啼深壑穿云碎,猿啸空林裂石残。
满眸苍莽皆奇境,却恨心随暮色迁。
这诗句,仿若他心底的一声长叹,在这雨后的空气中悠悠回荡,诉说着他壮志未酬的无奈,以及对前路未知的深深忧虑 。
正当杨宝藏沉浸在这雨后景致之中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平静。一名斥候骑着快马,风驰电掣般冲入军营,径直来到杨宝藏身前。斥候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一声,溅起一片泥花。斥候翻身下马,高声呼喊:“报 ———!” 声音在营地上空回荡,透着十万火急的紧迫。“禀报杨总管,回鹘大军已到贺兰山以北,明日便会进入灵州界内。”
杨宝藏闻言,神色瞬间凝重,脚步匆匆回到案桌前,急切问道:“此刻他们在何处?” 斥候快步上前,手指精准地落在地图上的一处标识,清晰指明敌军方位。杨宝藏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处,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应对策略,旋即转头向一旁的亲兵下令:“立刻去请原女娘子和镇灵使他们来大帐,越快越好!” 亲兵领命,应了一声 “得令”,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帐外。
不多时,渊空、渊海大师以及一众镇灵使陆续踏入大帐,神色间皆带着凝重与戒备。片刻后,原女怀抱青鸟也走进帐内。此时的青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仿若对这紧张严肃的氛围浑然不觉,纯真无邪的模样,与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反差 。
大帐之内,烛火摇曳,原女、杨宝藏等人齐聚案桌前,凝重的氛围仿若能拧出水来。众人面庞被昏黄烛光照得忽明忽暗,案桌上摊开的羊皮地图,标注着灵州周边山川、关隘,此刻却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困于其中。
渊海大师身着僧袍,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率先开口:“依贫僧之见,当务之急,是即刻派人联络四方州府,调兵前来驰援。而后,再静候朝廷大军压境。南怀乔见我军声势浩大,想必心生忌惮,主动开城投降,如此,既能免去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事,又可保灵州安稳。” 话语间,大师目光悲悯,满是对苍生的关切。
原女抬眸,看向渊海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敬重,轻声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心系黎民百姓,这份胸怀令人钦佩。” 话锋陡然一转,神色愈发凝重,“只是当下局势,远比想象中严峻。回鹘大军如汹涌潮水,兵临城下,更有妖群混入其中,为虎作伥。南怀乔虽说兵力单薄,可困兽犹斗,必然会拼死坚守灵州城。况且,另有一路回鹘大军正日夜兼程赶来。依我看,怕是朝廷大军尚未抵达,灵州城便已落入敌手。灵州乃大唐门户,一旦失守,敌军长驱直入,往后再想夺回灵州,收复失地,谈何容易!”
原女言辞恳切,条理清晰,一番话说罢,帐内众人神色各异,或皱眉沉思,或微微颔首,皆被这残酷的战局所触动。杨宝藏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烛火剧烈摇晃,映照出他满脸的刚毅与决然:“原女所言极是!等不得,也拖不起!咱们必须主动出击,寻个破局之法!”
渊海大师双眉紧蹙,神色凝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诸位,我等虽手握五千精兵,可面对回鹘大军与南怀乔叛军,敌众我寡,局势已然严峻。更要紧的是,灵州守军皆为我大唐子民,流淌着同样的血脉。若以强攻之策,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我等又怎能忍心屠戮自己人呢?刀兵相向,实乃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行啊。” 说罢,他双手合十,闭目轻诵佛号,仿佛以此为那些可能因战火而丧生的百姓祈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