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村的路上,福瑶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二十里的山路,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进,把王老师和小芳远远甩在后面。
"慢点!小心摔着!"王老师在后面喊,但语气里满是笑意。
福瑶停不下来。她的心早已飞回了青石坳,飞到了那几间黄泥土坯房前。布包里,陈老师送的课本和文具随着她的跑动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最珍贵的,是那本记满笔记的练习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在镇上学到的所有知识。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青石坳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福瑶突然停下脚步,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她生活了九年的小山村,此刻看起来竟如此狭小、闭塞。那些低矮的土坯房,泥泞的小路,还有远处贫瘠的梯田,与她刚刚见识过的镇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不走了?"小芳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福瑶摇摇头,把那种陌生感压下去:"走吧,快到家了。"
2.
家门口,张桂香正在晾晒刚洗好的衣服。看见女儿的身影,她手里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瑶儿!"张桂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福瑶,上下打量着,"瘦了...但也精神了..."
林老根从地里赶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巴。他站在几步外,搓着手,想上前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福瑶主动跑过去,扑进父亲怀里:"爹!我回来了!"
"好...好..."林老根笨拙地拍着女儿的背,声音有些哽咽。
晚饭时,福瑶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镇上的楼房有三层高!食堂的米饭随便吃!教室里有一台电视机!"
哥哥福强听得入神,连饭都忘了吃。两个姐姐则一脸羡慕,却又带着某种认命的平静——她们早已过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每天要帮家里干农活、做家务。
"我还学会了唱歌!"福瑶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在镇上学的新歌,"'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
歌声清脆悦耳,在低矮的土坯房里回荡。奶奶坐在角落的矮凳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真好听...比山歌还好听..."
3.
第二天天刚亮,福瑶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屋后的空地,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课本和笔记,开始复习。
"这么用功?"
福瑶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大姐福秀站在身后,手里拎着喂猪的泔水桶。
"姐..."福瑶合上书本,"你想认字吗?我可以教你。"
福秀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我都十六了,还学什么字...再说,家里活这么多..."
"认字不分年纪!"福瑶急切地说,"而且认了字,你就能看懂种子袋上的说明,能算清楚买卖的账..."
福秀的眼神动摇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提着泔水桶走开了。福瑶望着姐姐佝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十六岁的福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像是一株过早枯萎的幼苗。
中午时分,福瑶正在帮母亲择菜,村里的几个小女孩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
"福瑶姐..."领头的女孩阿花怯生生地问,"听说你去镇上读书了?能给我们讲讲吗?"
福瑶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来,进屋说!"
不一会儿,四五个小女孩围坐在福瑶身边,听她讲镇上的见闻。当福瑶拿出课本给她们看时,女孩们发出惊叹声,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滑的纸页。
"这个字念什么?"阿花指着一个大字问。
"'学',学习的学。"福瑶耐心地解释,"这个是'生',学生的生。"
张桂香看着这一幕,悄悄擦了擦眼角,转身去灶台多炒了一盘野菜。
4.
从那天起,每天午饭后,福瑶家就会聚集一群小女孩。她们有的是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有的是父母觉得"女娃读书没用"。福瑶用陈老师教的方法,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教起。
"一横一竖,这是'十'字..."
"一撇一捺,这是'人'字..."
没有黑板,她就在地上用树枝写;没有课本,她就凭记忆把镇上学的内容教给她们;没有粉笔,她就用烧过的木炭在平整的石板上写字。
王老师听说后,特意送来了几本旧课本和一些短铅笔头。村里的女人们起初只是好奇地旁观,后来有人开始主动送些蔬菜、鸡蛋过来,算是"学费"。
一天傍晚,林老根从地里回来,看见女儿正蹲在院子里,周围坐着七八个女孩,个个神情专注地在地上写写画画。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动人的画面。
林老根站在远处看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女孩们陆续回家。他走到福瑶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给。"
福瑶打开一看,是一块小小的石板和几支石笔——这在村里可是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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