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深秋的寒气凝成白霜,覆盖在镇北王府破败小院的枯草上。
秦烈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肺腑,带来刺骨的清醒。
他一夜未眠,眼中却不见丝毫疲惫,唯有深潭般的沉静下,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世子。”
林风早已候在院中角落的阴影里,如同融入环境的石雕。
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书生袍,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束起,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土,遮掩住习武之人的精悍轮廓。
腰间悬着那枚温润的圆形玉佩,此刻被小心地掩在衣襟下。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落魄却不失清高的寒酸书生味儿。
秦烈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风的装扮。
“都记清了?”
“记清了!”
林风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铿锵,“城南黑石矿山,矿工伤亡惨重,冤魂不散!管事勾结城卫军,账目不清,巨量亏空被隐瞒!矿工苦不堪言,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只字不提王府与李家!”
“很好。”
秦烈的声音比晨霜更冷,“玉佩是敲门砖,也是护身符。赵文正此人,刚正有余,圆滑不足。看到玉佩,他会明白陈老的意思,但能否让他动真格去查,看你如何打动他。记住,你是一个偶然得知内幕、路见不平的义愤书生,不是王府的人!”
“属下明白!” 林风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如铁,“定不负世子所托!”
“去吧。” 秦烈挥手,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帝都天空,“小心尾巴。拿到回执,立刻回来。”
林风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身影如同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融入王府后巷清晨的薄雾与稀疏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秦烈站在院中,负手而立。袖中紧贴肌肤的青铜古镜碎片传来持续的冰凉,抚平他心头的最后一丝波澜。他像一张拉满的弓,静静等待着那支射向京兆府尹的箭,能否命中靶心。
***
京兆府衙门坐落在帝都西城,朱漆大门在晨曦中透着威严的肃穆,门前两尊石狮子怒目圆睁,仿佛能洞察人心。值守的衙役抱着水火棍,在深秋的寒气里缩着脖子,哈着白气,眼神带着官门中人特有的倨傲与麻木。
一个穿着寒酸粗布袍、脸上带着些许风尘之色的年轻书生(林风),在衙门前略显局促地徘徊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朝着值守的衙役走去。
“差…差爷。”
林风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微微躬身行礼。
衙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着他这身行头,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气。
“何事?有冤击鼓,无事速离!大清早的,别在这儿碍眼!”
“学生…学生有要事禀报!”
林风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急切,“关乎数十条人命!关乎朝廷法度!求见府尹赵大人!”
“人命?法度?”
衙役嗤笑一声,满脸的不信和轻蔑,“就你?一个穷酸书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赵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状纸吗?没状纸就滚蛋!” 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
林风脸上显出被羞辱的涨红,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他猛地挺直了腰背,不再是刚才那副畏缩模样,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执拗。
“人命关天,岂是状纸所能尽述?学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城南黑石矿山,已成吞噬人命之魔窟!账目混乱,亏空巨大!矿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动辄打杀!冤魂日夜哀嚎!此等惨绝人寰之事,就在天子脚下!学生虽微末,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日若见不到赵大人,学生便在此长跪不起,直至惊动御史,直达天听!”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愤,引得附近几个路过的行人和小贩都侧目看来,低声议论起来。
“黑石矿山?听着耳熟…”
“啧,又是矿上出事?去年好像也死过不少人…”
“这书生胆子不小啊,敢在京兆府门前这么喊…”
衙役脸色变了变。不怕书生告状,就怕书生豁出命去闹。尤其对方提到“直达天听”,真要闹大了,他们这些门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眼神惊疑不定地再次打量林风,这小子刚才还畏畏缩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
“你…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衙役色厉内荏地喝道,但语气已不如刚才强硬。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
林风直视衙役,眼神坦荡而悲愤,声音铿锵,“请差爷通禀赵大人!就说…就说有义士持信物求见!事关重大,关乎民生社稷,更关乎赵大人清名!” 他刻意加重了“清名”二字。
衙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听到“信物”二字,犹豫了一下。这小子看着不像完全胡说八道,万一真有什么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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