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营驻地深处,属于秦烈的那间屋子,门板厚重,隔绝了外面操练的呼喝与寒风的呜咽。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炭盆里跳动的橘红火焰,带来一丝暖意,也将两人投在粗糙土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浓烈而奇异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血腥气、汗味,还有一种草木根茎被烘烤后散发的清苦气息。
阿依娜靠坐在一张铺着旧毛毡的硬板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像上好的骨瓷蒙了尘。
细密的冷汗沾湿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紧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右臂的伤口已被重新处理过,敷上了一层她自备的、气味更加幽深复杂的深绿色药膏,用干净的细麻布妥帖地包扎着。
虽然剧痛和阴寒麻痹感被暂时压制,但失血过多带来的强烈眩晕与深入骨髓的虚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精力。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费力。
秦烈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手中端着一个粗陶大碗,里面是刚烧开的滚水,正氤氲着白汽。
他没有看阿依娜,目光落在炭盆里跳跃的火苗上,冷峻的侧脸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如同刀劈斧凿的石像,看不出太多情绪。
“给。” 秦烈将粗陶碗递到阿依娜面前,声音低沉平直,听不出是关切还是例行公事。碗里只有清水,清澈见底。
阿依娜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尖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她接过碗,入手滚烫的触感让她指尖一缩,随即又稳稳握住。
碗沿粗糙,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气息。她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滚烫的热流顺着干涩的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稍稍驱散了体内盘踞的寒意和眩晕感。
“谢谢。”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南疆口音特有的婉转尾调,此刻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她放下碗,目光落在秦烈脸上,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眼眸深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审视。
“你的手法……很特别。气血封脉,精准剜毒。边军的校尉,都懂这些?”
秦烈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炭盆边,拿起一根细长的铁钎,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块,几点火星噼啪炸起,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炭盆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驱散了北疆深秋的寒意,空气中浮动着苦参、艾草和一种独特清冽的草木气息混合的味道。
阿依娜靠坐在铺着厚厚兽皮的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之前在乌木村时已好了太多,至少那层萦绕的死气已彻底消散。
右臂的伤口被重新清洗、仔细地敷上了她自配的、气味更加清幽的深绿色药膏,再用干净的细麻布妥帖地包扎好,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阴寒蚀骨的麻痹感已经消失。
“感觉如何?”
秦烈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声音平缓,听不出太多关切,更像是一种确认。
阿依娜微微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右臂,牵扯的痛楚让她秀眉轻蹙,但眼神明亮。“死不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带着一丝南疆口音特有的婉转。“你的药……很霸道,但很有效。外伤需要时间,毒已无碍。”
“那就好。” 秦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林风,“东西。”
林风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品和一个粗糙的皮囊双手奉上。秦烈接过,放在阿依娜身前的矮几上,解开油布。
正是那枚棱形幽蓝的“狼吻”毒镖,以及从被秦烈一拳轰杀的马匪头目身上搜出的、那个装着备用毒镖的粗糙皮囊。
毒镖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幽冷的蓝芒,尾部残留的毒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皮囊里还有两枚一模一样的毒镖。
“认识?” 秦烈言简意赅,目光锐利如刀。
阿依娜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毒镖,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指尖在镖身上繁复的、如同狼牙交错的细微纹路上缓缓摩挲,又凑近鼻尖,极其谨慎地嗅了嗅那残留毒质的气味,甚至用指甲刮下极其微少的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即立刻吐掉,并用清水漱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专业和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刚受过重伤的人。
“不会错。”
阿依娜放下毒镖,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北漠黑狼部秘制,‘狼吻’。取七种剧毒沙漠蛇的混合毒腺,辅以腐尸沼泽深处生长的‘蚀骨菌’提炼而成。见血后,毒素会迅速侵蚀血肉,麻痹经络,直攻心脉。若无对症解药,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她指着镖尾那独特的狼牙交错纹路,“这是黑狼部匠师独有的标记,极难仿制。而且……”
她拿起那个粗糙的皮囊,翻转过来,指着内衬角落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暗红色丝线绣成的、如同扭曲狼首的微小标记,“这个,是黑狼部‘血狼卫’的暗记。只有他们的精锐,才有资格配备这种毒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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