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那声“我留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简陋的屋子里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随即又迅速被北地特有的、带着沙砾气息的寂静吞没。
秦烈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如同磐石上掠过的一缕微风。
“林风。”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冷硬,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在!”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林风精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操场的尘土气和凛冽寒气。
“带她去营里东南角那间空置的土屋。” 秦烈的命令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收拾干净,炭盆、清水、铺盖备齐。再拨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过去听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要的药材,去库房支取,不够的,记下名字,想办法去外面弄。”
“是!” 林风肃然应命,目光飞快地扫过靠坐在床上的阿依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敬畏。这个异族女子,能让将军如此安排,定有过人之处。
“能动?” 秦烈的目光转向阿依娜。
阿依娜咬着牙,用左手撑着床沿,尝试着站起身。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依旧强烈,脚下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她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秦烈皱了皱眉,没再多言。他上前一步,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沉稳有力。右臂穿过阿依娜的膝弯,左臂揽住她单薄却蕴含韧劲的肩背,一个标准的横抱,将她稳稳地抱离了硬板床。
“啊!”
猝不及防的腾空感让阿依娜低呼一声,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鼻尖萦绕着秦烈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汗味,还有一种如同烈日烘烤过的岩石般的、极具侵略性的阳刚气息。
苍白的脸颊无法控制地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寒梅。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那铁箍般的手臂牢牢禁锢。
“别动。” 秦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热气拂过她的发顶。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门口。
门外的寒风立刻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阿依娜下意识地将头往秦烈坚实的胸膛埋了埋,避开那刺骨的冷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躯传来的灼热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羞赧与奇异安全感的东西悄然滋生。
林风早已在前面引路。老狼营的驻地并不大,夯土垒砌的营房低矮而粗犷,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操场上,几十名士兵正喊着号子练习秦烈传授的优化版《血战八式》,动作整齐划一,杀气腾腾。汗水在寒风中蒸腾起一片白雾。
看到秦烈抱着一个陌生女子出来,不少士兵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又在秦烈冷冽的目光扫视下,迅速收回视线,训练得更加卖力。
东南角那间土屋位置相对僻静,背风。林风动作麻利地推开门,一股长久无人居住的灰尘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屋子不大,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角落里还堆着些杂物。但胜在墙壁厚实,窗户也还算完整。
“快!手脚麻利点!” 林风对着身后跟来的两个穿着粗布衣裳、手脚粗壮的妇人喝道。两人显然早已得了吩咐,立刻拿着笤帚、抹布和水桶冲了进去,开始麻利地打扫起来。尘土飞扬。
秦烈抱着阿依娜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的意思。寒风卷起他玄色的斗篷下摆,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
阿依娜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刚才的移动消耗了她不少气力。
“这里,暂时是你的地方。” 秦烈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需要什么,找林风,或者那两个妇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间正在被快速清理的土屋,补充了一句,“安全,我负责。”
阿依娜没有睁眼,只是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那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
很快,屋子被简单地清理了一遍,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灰尘被扫净,地面泼了水压尘,那张硬板床也被铺上了相对干净的旧褥子和一床厚实的毛毡。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盆被端了进来,驱散着屋内的寒意和潮气。
秦烈这才抱着阿依娜走进去,将她小心地放在铺好的床铺上。动作间,不可避免的触碰让阿依娜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
“安心养伤。” 秦烈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土屋里更显压迫。他丢下这句话,不再多言,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玄色的斗篷在门口一闪而逝。
林风站在门口,对阿依娜抱了抱拳:“姑娘安心歇着,有事吩咐她们俩,或直接叫门口守卫。” 说完,也紧随秦烈离开。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两个妇人小心翼翼收拾角落杂物的窸窣声。温暖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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