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那颗被石灰腌过、死不瞑目的头颅,依旧高悬在苍狼城正门的旗杆顶端。
矛尖刺穿下颌,凝固的黑血在朔风吹拂下偶尔滴落,砸在下方冰冷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细小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花斑。
过往的行人无不绕行,眼神里交织着快意与深深的敬畏。那根悬挂着叛将头颅的长矛,成了秦烈入主城守府后,最直接、最血腥的宣告——苍狼城,易主了!规矩,也换了!
城守府内,昔日周洪奢靡享乐的痕迹被粗暴抹去。
描金的屏风被劈成了柴火,名贵的瓷器碎片混在垃圾里被清走,空气中残留的脂粉甜香也被浓烈的艾草和生石灰的味道彻底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玄黑色的镇北王旗,被庄重地悬挂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
旗帜上那狰狞的睚眦兽首,在透过高窗的惨淡天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冷冷地俯视着这座边城新生的秩序。
秦烈站在巨大的北疆堪舆图前,身影挺拔如标枪。
他身后,林风一身崭新的校尉轻甲,腰挎长刀,眉宇间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沉凝的杀气。
阿依娜换下了异族服饰,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墨绿色劲装,腰间挂着数个鼓鼓囊囊的皮囊,眼神沉静。
“名单。” 秦烈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得像北漠戈壁的石头。
林风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卷名册,沉声道:“禀大人,城卫军各级军官、府衙吏员、仓曹、军械库值守,共计三百七十八人。经初步核查,与周洪过从甚密、劣迹昭彰者,四十七人。余者……尚需甄别。”
名册上,数十个名字被朱砂狠狠地划上了刺目的红叉。
“红叉者,今日午时,城西校场。”
秦烈的指尖在其中一个红叉上点了点,力道透过纸背,“公开处决!罪名,附逆通敌!由你监刑。让所有还活着的人,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末将领命!” 林风眼中厉色一闪,抱拳应诺,转身大步离去,甲叶铿锵作响,带着一股肃杀的风。
“阿依娜。” 秦烈转向她。
“大人。” 阿依娜微微躬身。
“城卫军伤兵营,还有那些在平叛和周洪反扑中受伤的兄弟,交给你。”
秦烈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皮囊上,“不惜代价,用好药。我要看到他们活下来,尽快归队。死一个,我唯你是问!”
“大人放心。” 阿依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把他从阎王殿门口拽回来。药材……可能需要大量补充,尤其是北地稀缺的几味。”
“需要什么,列单子给我。没有就去买,去买不到就去抢!萨迪克那条胡商的线,可以用。” 秦烈毫不犹豫。
“是。” 阿依娜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府衙深处临时辟出的医毒坊,脚步无声却迅捷。
午时的苍狼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城西巨大的校场上,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列队士兵和被迫前来观刑的吏员、百姓脸上。
四十七个被扒去甲胄、捆缚结实的前周洪心腹,跪在冰冷的土地上,面如死灰。有人瘫软如泥,屎尿齐流;有人破口大骂,诅咒秦烈不得好死;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颤抖,眼神空洞。
林风按刀立于高台,面无表情。他身后,是一排手持鬼头大刀、赤裸上身的彪悍刽子手。阳光惨白,映着雪亮的刀锋。
“时辰到!行刑!”
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钢铁般的冷硬。
“饶命啊!”
“秦烈!你不得好……”
“噗!”“噗!”“噗!”
求饶和咒骂瞬间被利刃斩断骨肉的闷响取代!鬼头刀起落,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泉!四十七颗头颅几乎在同一时间滚落尘埃,无头的腔子喷溅着血雾,颓然栽倒。
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校场,浓得呛人。
全场死寂!只有寒风的呜咽,和血液汩汩流淌的粘稠声响。许多新兵脸色煞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一些胆小的吏员直接晕了过去。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也被这冷酷血腥的集体处决震得心头狂跳。
林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士兵的脸,声音穿透死寂:“看清楚了!这就是背叛苍狼城,背叛镇北军,背叛秦大人的下场!从今往后,吃谁的粮,扛谁的旗,心里都给我揣明白了!守土安民,奋勇杀敌,大人不吝封赏!但有二心者,地上这些人头,就是榜样!”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声如雷霆:“镇北军——!”
短暂的死寂后,台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万胜!万胜!万胜!”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将校场上空的血腥气息都冲淡了几分。恐惧被点燃,化作了对力量和新秩序的敬畏与狂热。
肃杀的血腥味尚未在苍狼城上空完全散去,新的风暴已在镇守使府衙内酝酿。秦烈坐在原本属于周洪的、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面前,站着刚从城卫军驻地回来的王振,这位新任的城卫军统领脸色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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