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冰冷刺骨的死寂。
世界树服务器核心平台的崩塌似乎暂时停滞了,如同巨兽垂死前最后的喘息。断裂的巨大金属平台倾斜着,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金属粉尘和烧焦菌类的恶臭,混合着地底深处不断涌上来的、菌主那粘稠腐朽的威压,如同亿万只腐烂的手扼住喉咙。
裴度跪在冰冷的金属尘埃里,粗粝的砂石嵌入膝盖的伤口也浑然不觉。他全身僵硬,只有双臂如同焊死的铁箍,死死抱着怀中那具冰冷、染血、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身体。
许霜药。
她像一具被彻底蹂躏后丢弃的残破人偶。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干裂起皮。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了无生气。颈侧那道伤口——那道他失控时留下的齿痕——此刻被彻底撕裂、翻开,深可见骨,皮肉边缘焦黑翻卷,像是被无形的能量烧灼过。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正从那恐怖的豁口里,缓慢地、持续不断地向外渗涌,浸透了他环抱的手臂,也浸透了她身下厚厚的尘埃,晕开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每一次艰难的、间隔漫长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破碎的风箱般的杂音。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在这冰冷的、充满腐朽的墓穴中飞速流逝。
“霜…药…”裴度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甜。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恐惧和足以将他灵魂撕成碎片的悔恨!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被菌主意志与王冠污染双重占据时的暴虐,他亲手引动荆棘能量轰击世界树核心接口的毁灭场景,以及最后…许霜药扑向他,用拥抱、用鲜血、用她全部的本源去唤醒他,却被他体内失控的净化洪流反噬重创的瞬间——如同最残酷的慢镜头,带着血肉模糊的真实感,一遍遍在他刚刚恢复清明的意识里循环播放!
是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边缘!
“不…不应该是这样…”他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拂过许霜药冰冷脸颊上沾染的血污和灰尘,试图擦去那碍眼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犯下的罪孽。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眉心的荆棘冠冕虚影悬浮着,散发出纯净却冰冷的金光,映照着他脸上纵横的、混合着血污和泪水的痕迹,也映照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与绝望。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困兽,疯狂地扫视着这片崩塌的死寂废墟!崩塌暂时停止了,但地底深处菌主那贪婪咀嚼根系的低沉咆哮和腐朽威压,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巨大的金属平台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救她!谁能救她?!青络!青络!!”裴度朝着崩塌的虚空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死寂中被吞噬,只留下绝望的回音。那个绿发银瞳的少年,早已化作光点消散,将最后的力量注入了许霜药颈侧的伤口…
伤口…
裴度的目光猛地钉死在许霜药颈侧那恐怖的撕裂伤上!鲜血还在涌出,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那翻卷的、焦黑的皮肉深处,在那不断渗血的狰狞创口最底部…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翠绿色光芒,如同黑暗墓穴中挣扎求生的萤火,正顽强地闪烁着!光芒很弱,被不断涌出的鲜血遮掩,但裴度看得清清楚楚!那光芒的形态…像是一枚极其微小的、蜷缩着的嫩芽!嫩芽的脉络中,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光流!
是青络!是他消散前融入伤口的那点“种子”虚影!它在用最后的力量,维系着许霜药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度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光芒!荆棘王冠!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力量!虽然狂暴、虽然难以控制,但它蕴含着强大的生命能量!它曾经修复过他的伤口,甚至压制过菌丝的侵蚀!只要…只要能引导出一部分,哪怕是最微小的一部分,注入她的身体…
“坚持住…霜药…我…我这就…”裴度的声音哽咽而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许霜药的身体放平在冰冷的尘埃上。自己则跪伏在她身侧,深吸一口气,试图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剧痛和混乱。他缓缓抬起右手,覆盖着灼热金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试图靠近许霜药颈侧那闪烁着微弱翠绿的伤口。眉心的荆棘冠冕虚影随着他的意念开始加速旋转,一丝纯净的金色能量流如同温驯的小蛇,缓缓从冠冕中流淌出来,顺着他的手臂,向指尖汇聚。
他要将这股代表着“净化”与“生机”的王冠能量,小心翼翼地注入那维系着许霜药生命的翠绿嫩芽之中!
指尖距离那狰狞的伤口越来越近,金色的能量流散发出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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