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的黎明,是被铁蹄踏碎的死寂。
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刺破厚重的云层,照亮萧府那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光的朱漆大门时,这里已成为帝国风暴的中心。
左武卫精锐甲士,在秦琼亲自坐镇下,如同冰冷的钢铁洪流,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如林,反射着森然寒光,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街巷早已被清空,唯有风声呜咽,卷起昨夜激战残留的、混合着血腥与焦糊味的尘埃。
府门紧闭,但门内,再无昨夜萧瑀手持丹书铁券、睥睨官军的底气。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无法掩饰的恐慌气息,透过高墙弥漫出来。
张阿难手持金牌,面无表情地立于府门前。他脚下,是昨夜挖掘出的、沾满泥土的铁盒,盒盖敞开,露出那枚流着血泪的睁眼鬼面佩,以及那张被暗紫色毒污掩盖了关键名字的丝绢残图。
“奉旨查案!开门!” 张阿难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穿透厚重的门板,刺入府内每一个人的耳膜!
吱呀——
沉重的大门,终究缓缓开启。门后,是萧府管家惨白绝望的脸和一群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仆役。萧瑀并未出现,这位昨夜还手持铁券、威严赫赫的宋国公,此刻或许正枯坐在祠堂,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承受着大厦将倾的灭顶之灾。
百骑司缇骑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涌入萧府!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指萧锐的清雅院落!
然而,当张阿难带着人冲进萧锐书房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和余烬!
书案倾倒,典籍散落一地。角落处,一堆灰烬尚有余温,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一丝残留的、令人心悸的甜腻腥寒!灰烬中,夹杂着几片未曾燃尽的琉璃碎片,正是“冷香凝”药瓶的残骸!而在倾倒的书案下,一个被暴力撬开的暗格空空如也,只留下几缕被撕扯下的、带着同样暗紫色污渍的丝绢碎片!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咱家找出来!” 张阿难眼中寒芒爆射!对方竟如此狠绝果断,在百骑司破门前的最后一刻,销毁了最直接的证据!这绝不是萧锐一个“病人”能做到的!府内必有内应!甚至有墨香阁的死士潜伏!
“报——!” 一名缇骑从内室冲出,手中捧着一物,“统领!在卧榻枕下发现此物!”
那是一个小巧的、以阴沉铁木芯精心雕琢而成的闭目鬼面令牌匣!匣内空空,但匣盖内侧,却用极其细微的针尖刻着几个字:
“灰烬余毒,冷香凝魄。公子西去,长安再见。”
“公子西去?” 张阿难盯着那行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是挑衅!是宣告!肆公子或者说操控萧锐的“肆公子”跑了!带着那半张至关重要的“九转蚀龙散”残方,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秘密,在百骑司的眼皮底下,金蝉脱壳,不知所踪!
“封锁所有出口!彻查全府!凡有可疑,一律拿下!尤其是昨夜靠近西墙及书房之人!” 张阿难厉声下令!他知道,真正的“肆公子”或许已逃,但萧府这潭水,必须彻底搅浑!墙下的秘密已被挖出,兰陵祖地秘库被焚,萧府再难撇清!这,就是皇帝需要的清算的起点!
日上三竿,太极宫,两仪殿。
朝会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满朝文武,无论派系,皆屏息垂首,无人敢直视御座之上那尊如同山岳般沉默的帝王。
李世民端坐龙椅,肩胛处的伤痛被明黄色的龙袍遮掩。他脸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渊,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了跪伏在丹墀之下、褪去了国公冠冕、只着一身素白麻衣的萧瑀身上。
萧瑀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背脊佝偻,曾经清亮的眼神此刻浑浊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绝望和茫然。丹书铁券,那曾象征着免死荣耀的护身符,此刻正被王公公面无表情地捧在手中,置于御案一侧,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宋国公萧瑀。”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尔子萧锐,勾结前朝余孽墨香阁,身藏剧毒‘寒髓’,更涉嫌染指‘九转蚀龙散’之祸!为掩盖罪证,指使死士焚毁兰陵祖地秘库,毁损国宝!昨夜,更于府中销毁罪证,潜逃无踪!尔身为宰相,持身不正,治家不严,纵子行凶,包庇祸端!致使妖氛滋生,危及社稷!尔可知罪?!”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萧瑀的心上,也砸在满朝文武的心头!虽然细节未明,但“勾结前朝余孽”、“染指蚀龙散”、“焚毁祖地秘库”、“宰相之子潜逃”这任何一条,都是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萧瑀浑身剧颤,老泪纵横,以头抢地,发出悲怆绝望的哀鸣:“老臣…老臣糊涂!教子无方!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求陛下念在萧氏世代忠良,老臣…老臣愿以残躯抵偿犬子之罪,求陛下开恩,饶我萧氏满门…” 他重重叩首,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鲜血渗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