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侧首,发髻上那只跃跃欲飞的金凤口中衔着的珍珠流苏,在她的额前荡处一个盈盈的弧度。她抬起清澈如水的美眸,温柔的注视着李恪之那带着淡淡笑意的俊颜,略略有些羞赧的嗔怪道:“皇上,休要又取笑臣妾,臣妾之所以正衣肃冠向您谏言,实在是这些事情都关系着朝廷的方方面面,不能马虎大意。虽说“妇人不得干政”,但臣妾作为您的皇后、妻子、夫妇一体,那怕是逆耳之言也不得不说,即使皇上因此怪罪于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
李恪之伸手轻轻拔下她头上那只晃动的凤钗,懒懒的含笑道:“这个簪子虽看着漂亮,实则极为碍事,使朕看不清婉儿的容颜。婉儿,朕怎会怪罪于你,无论何时何地,你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我夫妻原本就该坦诚以待。”话音未落,颀长的手指已抚上王婉妆容精致的脸颊。
王婉轻轻的回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臣妾就是担心皇上太过心软,又重亲情,这对于一个铁腕帝王来说,就恐怕让一些人有了可乘之机。譬如今儿朝阳公主的一番胡搅蛮缠,皇上就大方地送了窦驸马一个豫州刺史之位?窦驸马人品能力如何?臣妾不好评判,皇上定是心知肚明,刺史乃为为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关系着百姓的安居乐业,不知他能否胜任?单就是对朝阳公主来说,她已为窦驸马要了这等高官,却还不知足。依旧惦念着窦丞相的爵位。对于她这种养尊处优,自以为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来说,何时才是个满足?官阶爵位只是她炫耀的资本,其实却对为官者的职责丝毫不知,若是一味的由着她胡作非为,那这朝中哪里还有公平正义可言?她是公主,也是大晋朝的子民;她既享受了公主的尊荣,那就必须要尊从皇家的规矩;若是公主们都如她这般,只管入宫来向皇上为自家驸马索要官职,那皇上将如何应对?皇上千万莫要为此而被人诟病。”
李恪之见王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温言道:“婉儿所言即是,朕也并非不知,只是朝阳自小在宫中就与朕亲厚。故不忍拒绝,窦驸马虽资质平庸,然却非恶人,只是有些唯唯诺诺不堪大用而已。朕给他豫州刺史之位,主要是为了窦丞相分忧,窦丞相是三朝老臣,又忠心可嘉,如今已垂垂老矣,却依然兢兢业业的勤于政事。自朝阳嫁入他家,一直任性妄为,他也总是包容谦让,如今为了袭爵一事,朝阳又闹得家中不宁。朕给了驸马豫州刺史,也是让窦丞相的日子能过得松快些,算是为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臣尽一点微薄之力。”李恪之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又说道:“至于朝阳公主,虽是皇妹,朕也给了她面子,不管她知不知足,朕都不会再次的满足她的私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她也不能例外。”
他把王婉拥入怀中,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为君之道,既要宽严并济,又要海纳百川,实乃高处不胜寒。朕也是如今才体会到父皇的不易,莫说是朕的兄弟姐妹,就是将来咱们有了孩儿,也要严加教导的。”他的嘴角笑容荡漾,双目直直的望着王婉已飞上红晕的面夹颊,低声细语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要婉儿能体谅朕的不易,朕也就无憾了。”
王婉依偎在李恪之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不禁微微仰头道:“皇上,俗话说“关心者乱。”臣妾自以为是不会也是给皇上徒增烦恼吧?”李恪之低头望着她那如花的笑靥道:“婉儿为朕牵挂忧心,朕又怎会不知,抛开皇上与皇后的身份,只愿你我之间当永无芥蒂才好。”说着俯身向那娇艳的红唇亲了下去。
“皇上,皇上!”王婉气喘吁吁娇笑道:“皇上,您弄乱了臣妾的妆容。”李恪之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揶揄道:“朕叫人来帮皇后卸妆梳洗。”王婉笑道:“不敢劳驾,皇上快去沐浴,臣妾自会叫人来帮着收拾。这皇后的华服看着虽美,穿在身上却十分不便。”李恪之宠溺的捏了捏她那玉雕似的鼻子,沉声道:“婉儿如此聪明博学,岂不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欲达高峰,必忍其痛。这皇后的凤袍怎能随意嫌弃呢?”
王婉怕被人听到,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面带薄怒道:“皇上,臣妾冤枉,怎会嫌弃这世人皆思之如狂的凤袍?只是对臣妾来说,如此精美的衣物,更要小心珍藏才是。”
李恪之道:“这样说来,是朕曲解了婉儿的意思,那就罚朕今日亲自伺候婉儿沐浴可好?”他想了又想道:“中秋佳节已近在眼前,朕想着婉儿今年初嫁,思亲情浓,不如让你的家人入京,朕打算再赐一座宅院给他们,以后就让他们长住京中,这样,也可时时入宫陪伴婉儿,如何?”
王婉复又起身道:“多谢皇上恩宠,今岁先皇大行,祖父新丧,家孝国孝在身,中秋节就不必再兴师动众了。至于臣妾的家人,暂时就让他们在晋阳给祖父守孝。臣妾在宫中有皇上陪伴,也就别无所求了。”
“那就按婉儿的心意,婉儿,朕知你用心良苦,不想受人以柄,可是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李恪之心疼的说道。
“怎会,有皇上伴在臣妾的身边,臣妾甘之如饴,已实在是心满意足了。”王婉巧笑嫣然的说道,自古以来,集宠于一身就是积怨于一身,树大招风,她不想家人容宠太甚,遭人忌恨,只要彼此平安快乐就好。
宫灯高悬,锦幔低垂,一缕香气若有若无的浮在夜色里。龙榻上的女子斜倚玉枕,石榴裙迤逦如霞,指尖绕着鬓边的一缕碎发。她遥望着窗外那轮半圆的月亮,不由得忆起了“竹吟轩”中婆娑的树影;”芷兰院”里的那棵桂树是否依然繁花如昔;“慈晖堂”祖父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典籍恐怕再也无人翻阅……时光如梭,那些少时的光阴,那些欢乐的往事,都如流水一般滚滚东去。
忽听见门口有宫女们行礼请安的声音,“参见皇上”!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皇帝正缓缓而来,而此时,她眼波已流转着柔柔的情思,唇角绽放出如花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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