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黑色晶沙很硬，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玻璃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喀嚓”声。
那几公里的距离，成了陈默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路。
胸口的伤口在每一次呼吸时都传来钝痛，提醒着他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他体内的力量，那片曾经可以撼动星辰的黑水湖泊，如今只剩下一滩死寂的淤泥，对他的呼唤毫无回应。
他从未如此虚弱过。
也从未如此孤单。
两个太阳的光线十分灼热，将他的影子在黑色的沙滩上拉得细长而扭曲，像一个徘徊在世界尽头的鬼魂。
他不敢去想母亲的下落。
每当那个念头浮现，恐慌就像深海的巨兽，要将他那点可怜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那堆扭曲的金属上。
那里，有雅典娜，有普罗米修斯。
她们一定在等他。
这个念头，是他拖着这副残破身躯，走向那片残骸的唯一动力。
终于，他走到了那堆废墟前。
这是神灵号的舰桥，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威力从舰体上硬生生撕扯下来，像一个被捏扁的易拉罐。
无数断裂的缆线和管道从撕裂口垂落，像垂死的触手，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雅典娜！”
他站在废墟下，仰着头，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普罗米修斯！”
回应他的，只有淡绿色海水拍打金属残骸的，空洞的回响。
陈默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不再呼喊，而是找到一处较低的，扭曲的合金板，用尽全力，攀爬了上去。
他翻进了舰桥的内部。
里面一片狼藉，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曾经熟悉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控制台，如今都变成了冒着黑烟的废铁。
主屏幕已经碎裂，露出后面复杂的线路板。
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从破口透进来的，那两颗太阳的惨白光线，为这片死亡般的寂静，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雅典娜！”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在封闭而破损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旷。
他踉跄着，走向舰桥的中央，走向那个他最熟悉的位置。
那是他作为舰长，作为主人，发布一道道指令的地方。
也是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最喜欢待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
没有金发碧眼的白丝少女，也没有黑发旗袍的优雅御姐。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开始疯狂地在废墟中搜索。
或许她们被冲击的力道甩到了一边，或许她们为了保护自己进入了休眠模式。
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翻开了每一块倒塌的金属板。
什么都没有。
她们的仿生人身体，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可能。”
陈默喃喃自语，他踉跄着冲到主控台前，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又被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攥紧。
身体可以被摧毁，但她们的核心数据，应该还储存在舰桥的独立服务器里。
只要数据还在，他就有办法重建她们。
他将手掌按在冰冷的控制台上，闭上眼睛，试图用自己那点残存的，与黑水同源的意志，去链接舰桥的系统。
一丝微弱的能量，从他掌心流出。
控制台上一块还算完好的辅助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亮起了一片刺眼的红色。
【系统核心文件丢失】
【AI模组：雅典娜，未找到】
【AI模组：普罗米修斯，未找到】
【数据完整性：百分之零】
一排排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字符，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进陈默的眼睛里。
百分之零。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扶住了身旁的舰长座椅，才没有倒下。
他不信。
他不信这两个陪伴了他最久，见证了他所有痛苦与重生的伙伴，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强撑着身体，绕到控制台后方，用手硬生生拽开了服务器的检修盖板。
里面，那枚储存着神灵号所有核心数据，储存着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整个“灵魂”的，由特殊晶体制成的存储单元，静静地躺在卡槽里。
它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裂痕。
但当陈默将它拿在手中时，他感觉到，里面是空的。
就像一具拥有完美外表，却没有灵魂的，冰冷的躯壳。
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在他心中，“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将那枚冰冷的晶体，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失去了母亲。
失去了神灵号。
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现在，他连最后陪伴着他的声音，也失去了。
这个宇宙，似乎用最残酷的方式，将他拥有的一切，一件一件地，从他身边剥离。
只剩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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