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最荒诞也最恐怖的噩梦。前一刻他的耳边还是数千名弟子同仇敌忾的震天呐喊。下一刻整个世界就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风吹过空荡荡的山门时那呜咽的仿佛在为他铁剑门送葬的声音。
他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如同生锈了的傀儡般的动作。他看到自己身后那片原本站满了同门师兄弟的土地上此刻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尸体没有鲜血甚至没有一丝战斗过的痕迹。就仿佛那数千名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只是一个被顽童随手擦去的沙画。
那数千条人命在他看来已经是铁剑门倾尽所有的最后的底牌。在对方眼里却连让他多皱一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李天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嘶吼。他那颗被剑意淬炼了千年的坚硬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碎得比地上那最微不足道的尘埃还要彻底。
他看着那个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缓步走来的黑衣年轻人。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愤怒和反抗的意志。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最原始的面对"天敌"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聊聊剩下的那一百四十四条命的'利息'该怎么算了吧？"夜宸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但这笑容落在李天雄的眼里却比九幽之下最狰狞的恶鬼还要可怕一万倍。
"魔鬼......你这个魔鬼......"李天雄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魔鬼？"夜宸闻言笑了。他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只是一个比较讲道理的债主罢了。"
他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李天雄的脸颊。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宠物。
"你看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你和你那几个不开眼的长老就够了。何必牵连那些无辜的普通弟子呢？"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刚才那个弹指间就抹去了数千条人命的不是他一样。
李天雄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俊的脸。看着他那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眼睛。他突然明白了。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把他们当成过对手。他是在玩。是在享受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他们整个铁剑门从上到下都只是他这场游戏里用来取乐的可悲的玩具。
想通了这一点一股比恐惧更强烈的极致的屈辱和疯狂的恨意涌上了李天雄的心头！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将自己体内那仅存的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自己的本命飞剑之中！
"老子跟你拼了！！"
一道璀璨的凝聚了他一生修为和剑道感悟的白金色剑光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姿态朝着近在咫尺的夜宸的眉心狠狠地刺了过去！
这一剑是他此生最巅峰也最辉煌的一剑！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圣人都为之色变的一剑。夜宸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一根食指。一根中指。然后在所有人那已经彻底麻木了的呆滞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一夹。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道足以洞穿山岳斩断江河的无上剑光就那么被他稳稳地夹在了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之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那柄兀自在夜宸指尖疯狂颤抖发出不甘嘶鸣的飞剑。和李天雄那张因为极致的震惊与绝望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
"你的剑不错。"夜宸看着指尖那还在徒劳挣扎的飞剑点了点头像一个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在点评一件还算过得去的作品。"剑意够纯粹。只是用剑的人......"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太废物了。"
他说着两根手指微微一搓。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那柄陪伴了李天雄上千年早已与他心神相连的本命帝兵就像一块普通的玻璃。从剑尖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为了一捧最细腻的金属粉末从他的指尖簌簌滑落。
"噗——！！！"李天雄如遭雷击！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本命法宝被毁他的神魂也遭到了毁灭性的重创！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他连自爆道果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夜宸拍了拍手站起身。像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没看地上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李天雄。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群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宾客"们。
"现在账算完了。"他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和煦的笑容。"各位可以走了。但是走之前......是不是该把份子钱给随一下？"
份子钱？所有宾客都愣住了。他们没听错吧？这个魔鬼杀了人灭了门现在还要跟他们收"份子钱"？！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但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只是一个个都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法宝丹药灵石......然后像上供一样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地上。生怕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慢了或者少了就会成为下一个李天雄。
很快铁剑门那原本喜庆的山门前就堆起了一座新的由各种宝物组成的小山。
夜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大手一挥将所有"份子钱"都收进了囊中。然后他对着那群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宾客"们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多谢各位的贺礼。我夜宸代表铁剑门上下感谢各位的盛情。各位慢走不送。"
说完他便拉着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的琴魔转身缓步离去。只留下那满地的狼藉和那群劫后余生精神都快要崩溃了的"宾客"们。
他们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回荡。
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去招惹这个魔鬼。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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