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是通往地狱的血管。
每一次踩踏,都伴随着冰冷脉管的刺入,记忆的剥离。陈家村雨夜的血色、阿芸消失的绝望、张婆子捂脸的血指缝……这些曾如毒蛇般啃噬他心灵的画面,正被脚下贪婪的脉络吮吸、抽走,化作支撑这座血腥桥梁延伸的养料。留下的,是越来越大的空洞,是情感被刮骨疗毒后的麻木,是《诡谈录》冰冷意志在灵台中更深的扎根。
【命元:拾壹日】。
冰冷的数字如同催命符,悬在意识深处。
右臂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青黑龙鳞纹路蔓延至锁骨边缘,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下那冰冷、坚硬、不属于人类的异质感。骸骨笔在手中沉甸甸的,笔尖逆鳞符文散发着饱食怨煞后的幽光,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将反哺的狂暴力量冲击着他脆弱的经脉。左臂的葬眼封印处,琉璃瞳碎片在煞气的持续刺激下躁动不安,布条下的皮肤灼热滚烫,仿佛有冰火交织的毒针在反复穿刺,曹阎残留的意志碎片与王朝律令的冰冷低语(【镇…邪…】)持续干扰着他的心神。
身体,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盏,在内外交困的重压下呻吟着,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四周,灰白的雾气翻滚,被骸骨笔短暂清空的区域早已被新的、无声嘶吼的阴兵幻影填满。它们重复着永恒的冲锋与杀戮,每一次虚影的碰撞、每一次“死亡”的崩解,都释放出更浓郁的、如同实质般的惨烈煞气。这些煞气不再是单纯的幻象冲击,它们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触手,疯狂地试图钻进陈墨的每一个毛孔,侵蚀他仅存的清明,诱发他心底最原始的杀欲与毁灭冲动。
陈墨紧咬着牙关,石灰色的右眼瞳孔在极致的痛苦与煞气侵蚀下剧烈地收缩、放大。他依靠着怀中《诡谈录》传来的那点坚如寒铁的冰冷触感,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守住灵台中最后一点不被血煞淹没的孤岛。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仿佛在粘稠的血浆中跋涉,脚下暗红脉络的每一次吮吸,都带走一部分“陈墨”的存在,让“执笔者”的冰冷更加纯粹。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在剧痛、煞气和记忆剥离的多重碾压下彻底涣散时,前方浓稠翻滚的灰白雾瘴中,一点异样的幽光刺破混沌,突兀地闯入了他【微光鬼眼(残)】的视野!
那并非阴兵魂体的灰暗,也非骸骨血桥脉络的暗红。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凝练的——青铜锈色!
陈墨强行凝聚即将溃散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无声厮杀的阴兵虚影,望向那幽光的源头。
一柄战戟!
一柄斜斜地、深深刺入一座由无数残破甲胄和扭曲骸骨堆砌而成的“尸山”顶端的青铜战戟!
它早已残破不堪。长杆布满深绿色的铜锈,多处断裂,仅靠内部某种坚韧的芯材勉强连接。月牙形的戟刃崩开了数个巨大的豁口,边缘卷刃,如同被巨兽啃噬过。戟尖更是断掉了小半截,断口处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整柄戟透着一股被岁月和惨烈厮杀彻底摧残后的凄凉与悲怆。
然而,在这柄残破战戟的周围,景象却与其他区域截然不同!
以它为圆心,半径数丈之内,竟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没有无声冲锋的阴兵虚影,没有弥漫的灰白怨气!只有那柄孤零零插在尸山顶端的残戟,散发着一种沉重如山、凶戾如渊的恐怖气场!
这股气场并非排斥煞气,而是以一种更为霸道、更为凝练的方式,将周遭空间内所有的怨气、煞气、死气,都强行吸附、束缚在了它那残破的戟身之上!
在陈墨的鬼眼视野中,那柄残戟通体缠绕着近乎液态、粘稠如血的暗红色煞气!这煞气浓郁到了极点,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无数条暗红色的毒蟒,缠绕着戟杆,盘踞在戟刃的豁口与断尖处,缓缓地蠕动、流淌!戟身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极致浓缩的凶煞而微微扭曲、塌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片“真空”,并非安全区,而是这柄凶兵自身煞气形成的、吞噬一切的恐怖领域!任何靠近它的存在,无论是阴兵残魂还是生者,恐怕都会被这股恐怖的煞气瞬间碾碎、吞噬!
陈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警兆在疯狂尖叫——远离它!那东西是比脚下骸骨血桥更纯粹的死亡化身!
但就在他心生退意,试图寻找其他路径的瞬间!
嗡——!
怀中那本《灵异诡谈录》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紧接着,一道冰冷、简短、不容置疑的信息流,如同冰锥般直接刺入他的意识核心:
【凶煞之器,亦为路标】。
路标?!
陈墨石灰色的右眼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再次看向那柄散发着恐怖煞气的残戟。路标?这柄看一眼都感觉灵魂要被撕裂的凶兵,竟然是路标?指向哪里?更深的绝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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