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桃林的枝桠,孙小朵蹲在石槽前,掌心被火尖枪碎片烫出的泡儿正一跳一跳地疼。
她盯着石槽里动了动的青苔,突然想起小时候偷翻菩提祖师的《山海草木志》,里面说"天地有灵物,醒时如幼童掀被"——此刻这青苔翻涌的模样,倒真像哪个小仙童急着从被窝里钻出来。
"小朵!"萧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
他怀里抱着卷暗黄的帛书,边角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民意卷轴取来了。"
孙小朵转身,看见那卷帛书时瞳孔微微一缩。
昨夜她跟着萧逸溜到人间,亲眼见着说书人蘸着酒在帛上按血印,老猎户举着猎刀划破指尖,连山间卖糖葫芦的小丫头都踮着脚,用染了糖渍的手指戳出个歪歪扭扭的"议"字。
此刻帛书展开半寸,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血痕像红珊瑚爬满纸面,连墨香里都浸着铁锈味。
韦阳不知何时站在萧逸旁边,怀里还抱着天机老人那只豁了口的茶碗——他刚才为了护卷轴,水纹胎记都快褪没了,此刻脸色白得像新雪,却笑得眼睛发亮:"我问过茶碗了,说这地脉底下藏着当年大圣爷闹天宫时震碎的星屑。"他蹲下来,把卷轴轻轻搁在火尖枪的枪尖上,指腹蹭过帛书上某个歪歪扭扭的"愿"字,"这一把火,不是烧天宫,是烧出一条说话的路。"
石槽里突然"咔"地轻响。
三人同时低头,只见青苔翻卷的缝隙里,金红色的光像活物似的钻出来,顺着火尖枪往上爬。
孙小朵感觉掌心的泡儿"啪"地破了,血珠滴在枪身上,那光突然炸成金莲花的形状,顺着桃林的根系"簌簌"往地下钻——她能清晰地听见,泥土里传来树根舒展的轻响,像无数人同时舒了口气。
"悟空当年砸的是殿,你们要立的是道。"
苍老却清越的声音自云端落下。
孙小朵抬头,就见菩提祖师的法相立在云头,白须被风掀起,眼底的笑意比晨雾还温柔。
他指尖轻点,远处方寸山方向腾起青金色的光,顺着桃林地脉钻了进去——那是万年灵脉的气息,她小时候偷摘菩提果被抓包时,祖师爷就是用这灵脉给她治的屁股疼。
"老匹夫倒会挑时候显威风。"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东边飘来。
太上老君的丹炉青烟裹着个灰扑扑的人影落下来,抬手抛来一捧黑黢黢的灰烬。
那灰烬飘到火尖枪上空突然散开,每粒都裹着极小的火苗,"这是我最后一炉丹火——不炼神,不炼仙,只炼一个'敢'字。"他冲孙小朵挤了挤眼,"当年你爹踢我丹炉时,我可没舍得给这么好的火。"
孙小朵突然鼻子一酸。
她想起三百年前在花果山,老猴儿们说太上老君总往山下扔废丹,说是"喂野猴子";想起上个月萧逸被雷劈伤,是老君的丹炉灰敷在伤口上才没留疤。
此刻那些丹火裹着灰烬落进金莲花里,火苗"噌"地窜高半尺,把晨雾都烧出个透亮的窟窿。
"该你了。"萧逸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全是汗,玉骰裂成两半的地方还在渗血,却把她往石台上推,"当年你爹站在凌霄殿上喊'皇帝轮流做',现在该你站在这里,喊点新的。"
孙小朵踩上石槽旁的青石板。
晨风掀起她的衣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萧逸时,这小子蹲在御马监偷喂天马,被她一棍子敲到马粪里;想起韦阳第一次用法术,把自己变成块会说话的石头,蹲在蟠桃园门口守了三天。
此刻台下,萧逸的智纹还在发红,韦阳的水纹胎记正慢慢变深,像春溪涨了水。
她举起火尖枪,枪尖上的民意卷轴被金焰舔着边角,却怎么也烧不毁。
"天规不是天定的!"她的声音撞碎晨雾,惊得桃林里的雀儿扑棱棱乱飞,"是当年有人拿剑刻在石头上,有人拿血浸进云里,有人用骨头垫在底下——"她顿了顿,望着远处南天门方向,那里的天规锁链还在震颤,"从今天起,三界之规,由我们共议!"
话音未落,她咬破指尖。
血珠坠在枪尖,金莲花突然"轰"地炸开,赤金的火苗顺着地脉"唰"地窜向四方。
凡间的山野里,砍柴的樵夫突然摸了摸心口,对着山风喊:"这山货该卖五文还是六文?";妖域的洞府中,修炼的小狐妖盯着洞壁的禁妖令,爪子悄悄按了上去;散神庙里,土地公擦着神像上的灰,突然一拍大腿:"明儿该给村东头王二家的娶亲放三天晴,这事儿得和村民商量商量!"
凌霄殿的玉柱"咔"地裂了道缝。
玉帝攥着斩情剑的剑穗,指节发白。
他刚要召七神残魂重铸神剑,就听见锁链传来"嗡嗡"的震颤——那七个被困在剑里千年的魂灵,此刻竟齐声低喝:"吾等,不再为奴!"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入地的闷响。
二郎神站在南天门下,三尖两刃刀深深插在青石板里,刀身上的啸天犬纹正吐着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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