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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林大夫以为，今日坐在龙椅上的这位如何？百姓过的日子又如何？”
篝火猛地一窜，映亮他眼中流转的星芒。
林云深被他的问话弄得一怔，随即轻咳两声：“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从新帝登基这几个月看来，他的一言一行配得上这个帝位，比之前那位是强了不少。”
新帝登基半年，重民生，惩贪官，减赋税，行事作为比他那个老子强了何止一星半点。
“若没有当初姑娘暗中筹谋、舍命周旋，焉有今日革新朝政、惠泽百姓的新帝？”乔非一字一句，声音重若千钧，“林大夫，您说，这样的姑娘，是否当得起一个长命百岁？”
四野俱寂。
唯有火舌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
乔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林云深，试图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认同。
虽然他与林可把他请下了山，可届时他若不尽心给姑娘瞧病，谁又能奈他何。
林云深与他对视半晌。老者浑浊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松动、瓦解。
良久，他忽地将手中酒壶递过去：“陪老夫喝一口。”
乔非微怔，接过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
这算是……认可了么？
他感觉自己咽下的不仅是酒，更是数月来的隐忍与期盼。
乔非目光不由得望向兴庆府方向，一别数月，也不知姑娘如今可还安好？
林可见师父态度软化，眼底刚泛起喜色，转头却瞥见乔非望向西方的眼神。
那目光穿过沉沉夜色，穿过百里荒原，仿佛已落在兴庆府某处。
专注、灼热、满含担忧——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注视。
林可眼神不由一黯。她迅速敛起情绪，扯下一只肥嫩的兔腿递过去：“乔大哥，你也吃点。后天就能见着姑娘了，若让她看见你为了她清减憔悴，她定然心疼。”
如今她也敢吃兔肉了，还敢在火上翻烤——这一路跟着乔大哥，她学会了许多。只是哪怕她学的再多，也得不到眼前人的一次回首。
乔非接过兔腿，道了声谢，却吃得心不在焉。他的思绪早已飞向兴庆府，飞到那人身边。
林云深拿起酒壶自顾自又灌了一大口，抬眼打量一下自家徒儿那不值钱的模样，不由摇摇头。
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他想管也管不了，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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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素素一双眼睛快要哭瞎的时候，乔非终于带着一位白须老者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据乔非说，这位是岐山隐世的神医。不管神不神，此刻只要有人肯来给初一看病，对陈素素而言便是天降的救星。
这些日子，只要不在魏初一身旁守着，她便找地方躲着偷偷哭。
寒影与慎行皆是男子，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另一个有心相劝却与她不甚熟稔，不知如何开口。
林可看着眼前这个神形憔悴，眼巴巴望着屋内的的姑娘，她应该就是乔大哥口中说的那位素素姑娘吧。
看着她好似比自己大些。
她忍不住出声劝慰：“素素姐，你别太担心，有我师父在，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素素闻声回眸，看着这个眉眼青涩却目光清澈的少女，心中担忧稍缓，点了点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内室里，林云深三指搭在魏初一腕间，久久未语。
她的脉象虚浮游离，如风中残烛，时有时无。指尖传来的肌肤微凉，更让他眉头深锁。
半晌，他缓缓收手，起身时面色凝重。
“林大夫？”乔非第一个上前，声音绷得发紧。
“姑娘她……情况如何？”
陈素素也攥紧了衣角，目光死死盯着林云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魏初一静静躺在榻上，呼吸轻浅得几不可闻，面色白如素绢，仿佛下一刻便会消散。
林云深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示意众人外间说话。
偏厅里，除了林云深的声音外，再无其他一丝杂音，显得格外寂静。
“这位姑娘的身子……已是千疮百孔，油尽灯枯之象。内里根本亏空殆尽，沉疴旧疾深入脏腑，若说‘无可救药’亦不为过——就算目前我能暂且把她瞧好，只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焦灼的脸色：“只是这续来的命，能撑多久全看天意。往后若能好好静养，不沾忧思不涉劳顿，仔细调理着，三年五载也不是不能盼。可若是还像如今这般，大病小痛缠个不休，日夜不得安宁……”
“一年半载，都算是多的了。”
最后几个字说完，几人脸色剧变。陈素素更是双腿一软，若不是林可及时扶住，已然瘫倒在地。
林可紧紧抓住师父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您再想想办法！您不是最厉害的吗？您一定能治好姑娘的，对不对？求求您了！”
林云深看着徒弟泛红的眼眶，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他能治皮肉之伤，能解奇毒异症，却救不了一个生机早已被透支殆尽的人。
人的精气神皆有定数，若挥霍一空，哪怕他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无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立于角落的慎行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却也透出坚定：“林大夫，我们公子早先就知道姑娘身体不好，去年就派人去南中那边寻药材，我们谢府的李府医，手里有一张古方，说是如果药材聚齐了，姑娘的身子……未必就没有转圜之机。”
话至此处，慎行猛地向前一步，朝着林云深“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额头触地：
“林大夫！只是那古方所需药材极为罕见，炼制更是费时费力……药材何时能送至西夏尚未可知。晚辈恳求林大夫——在药材送到之前，无论如何护住姑娘性命，让她……能等得到那一日。”
最后几字，他说得艰涩无比。
公子将他派至凤姑娘身边，是为护她周全。若姑娘有事，他有何面目回去见公子？
“林大夫，求您了！”慎行重重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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