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天的傍晚，夕阳把厂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阳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和纸板，终于走到了大门口。铁门的栏杆上还缠着防汛用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是在为他们这群人的坚守鼓掌。他回头望了望仓库的方向，原本堆积如山的受损物料已经被清理到指定区域，用蓝色的 tarp 布盖得严严实实，露出的水泥地面上还留着深浅不一的水痕，像一幅抽象的画。
“小林，这儿呢！”老刘的声音从传达室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证书，在夕阳下闪着光。
林阳走过去，脚步有些发飘。这21天，他几乎没怎么正经睡过觉，每天不是在泥水里清点货物，就是在办公室核对清单，脚底板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现在结痂的地方被汗水浸得发疼。
“给你的。”老刘把证书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公司刚开完会，你被评为应急抢险先进工作者，这是证书，还有500块奖金。”
林阳愣住了，低头看着手里的证书。红色的封面上印着金色的字，打开一看，里面写着他的名字，盖着公司鲜红的印章。他心里涌上一股热流，鼻子有点发酸——这21天的辛苦，值了。
“刘叔，这……”他想说什么，却被老刘打断了。
“别这那的，这是你应得的。”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这21天，谁都看在眼里。你手伤还没好利索，天天泡在水里，清点货物比谁都仔细，没你这么较真，那损失清单能做得那么清楚？老郑在会上说了，要不是你统计得及时准确，保险公司那边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林阳笑了笑，把证书和信封小心地放进口袋。500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够家里大半个月的开销了。他突然很想回家，想看看母亲，想尝尝母亲做的红烧肉。
“行了，放你两天假，回家好好歇歇。”老刘挥挥手，“我跟老郑说好了，这两天不用你过来，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哎，谢谢刘叔！”林阳心里一阵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骑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往家的方向蹬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路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菜市场时，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这才想起，中午就啃了个干馒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他加快了蹬车的速度，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家小区的楼。楼下的积水已经退了，几个老人在树荫下下棋，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那场特大暴雨从未降临过。
林阳把自行车停在楼道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
“哎，阳阳回来啦！”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惊喜。她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林阳，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算回来了，瘦了，也黑了。”
母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拉起他的手看了看，看到他右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疤痕，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早好了，妈，您看。”林阳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笑着说，“就是有点黑，过阵子就白回来了。”
父亲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到林阳，脸上露出了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坐下歇歇。”
林阳把自行车推进屋里，刚想坐下，就觉得脚底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双大头劳保鞋——这双鞋他穿了21天，每天泡在水里，又闷又湿，脚早就肿了。
他赶紧脱下鞋子，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母亲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卫生间拿了盆温水：“快泡泡脚，看你这脚肿的。”
林阳把脚伸进温水里，舒服得叹了口气。肿胀的双脚被温水一泡，那种紧绷感缓解了不少，脚趾缝里还残留着泥垢，他一边泡一边搓，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浑浊了。
“这21天，可把孩子累坏了。”母亲看着他的脚，心疼地说，“天天在水里泡着，能不肿吗？”
“没事，妈，歇两天就好了。”林阳笑着说，“对了，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了，公司还给了500块奖金。”他把证书和信封拿出来，递给父母。
父亲接过证书，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好小子，有出息！”
母亲也凑过来看，虽然不认多少字，但看到红色的证书和信封里的钱，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太好了，阳阳，妈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眼角：“不过也别太累了，身体是本钱。”
“妈，我知道。”林阳说，“这21天，虽然累，但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老刘、老郑他们，都特别照顾我，还有小周、大军，大家一起干活，挺开心的。”
他开始跟父母讲这21天的事情：讲他们怎么在齐腰深的水里抢救货物，讲老郑为了保护一批重要的外贸货，差点被倒塌的货架砸到，讲小周因为之前的失误一直愧疚，干活格外卖力，讲大军虽然话不多，但总是抢着干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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