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军那三百精兵的顽强抵抗虽然出乎意料,但在他看来,不过是困兽之斗,覆灭只在顷刻。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着破城之后,如何处置那个不识抬举的袁知府,如何搜刮颍州富庶的钱粮。
然而,那陡然变化的鼓点,如同一记闷锤敲在他心头。
紧接着,山坳后传来的那排山倒海般的脚步声和震天杀声,更是让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继而化为一片铁青!
“怎么回事?!”魏王猛地勒紧缰绳,座下神骏的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他厉声喝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惶。
簇拥在他身边的将领们同样脸色大变,纷纷伸长脖子向山坳方向张望,烟尘滚滚,声势骇人,却看不清具体情形。
“大王!大事不好!”一个负责了望的偏将连滚带爬地从旁边小土坡上冲下来,声音都变了调,“山后烟尘蔽天,杀声震野!听那动静,恐有上万伏兵杀出,正向我军后翼包抄而来!我军腹背受敌啊大王!”
“上万伏兵?”魏王身边的几个心腹将领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久经战阵,自然听得出那动静绝非虚张声势!
一直侍立在魏王身侧,面容清癯的军师,此刻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魏王的马缰,声音急促得如同连珠炮:“大王!燕回时狡诈!此必是他的疑兵之计!然则此声势浩大,我军鏖战半日,已成疲兵!前有顽敌未克,后有强援夹击!
军心已乱,阵脚动摇,若此刻被其前后夹攻,士气崩溃只在瞬间!届时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啊!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速退为上!保全实力,方有来日!”
“疑兵之计?”魏王眼神阴鸷地扫过战场。
他看到了自己后军士兵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恐,看到了中军因为后方骚动而出现的迟疑,更看到了对面那支本已濒死的颍州残兵,竟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反扑!
他不甘心!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
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眼看就要撕开颍州的防线,就这么退走?他魏王的颜面何存?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军师看着颍州军那疯狂反扑的势头,看着己方后阵越来越明显的溃散迹象,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您听!您看啊!军心已散!再不走,一旦被合围,悔之晚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大王!”
“啊——!”魏王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跳,双眼赤红。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狠狠一剑劈在旁边一个因为惊恐而后退的亲兵身上!
那亲兵惨叫一声,血流如注!
“撤——!!!”这个字几乎是从魏王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恨意和屈辱,“鸣金!后军变前军!中军断后!给本王撤!快撤——!!!”
早已人心惶惶的魏王大军,听到这撤退的信号,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后军和中军幸存的士兵们,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什么军令,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互相推挤着,疯狂地向后涌去!
撤退的命令下达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原本还算严整的魏王中后军阵列,已经彻底崩溃。
只剩下少量被抛弃的断后部队,在颍州军疯狂的反扑下苦苦支撑,很快便被淹没。
当最后一股断后的魏王士兵被斩杀殆尽,山坳方向那震天的脚步声和杀声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烟尘渐渐散去。
在无数颍州军民的目光注视下,一支队伍终于从山坳后转了出来。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支约莫四百人的队伍。
他们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靛蓝色公服,腰间挎着制式的铁尺和锁链,手中拿着的是水火棍,衙役腰刀,甚至还有几面写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夹杂其中。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瘦马,身着县尉服色,正是遂川县县尉!
他带着这四百名气喘吁吁的县城官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了战场边缘。
战场上一片死寂。
颍州军民看着这支“援兵”,全都傻眼了。
不少人脸上的狂喜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凝固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袁知府在家丁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
他推开家丁,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指着那四百名官差,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这……这就是……就是那上万伏兵?!”
遂川县尉连忙滚鞍下马,跑到袁知府和燕回时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禀府尊!禀燕大人!卑职奉燕大人急令,率本县及邻近三县所有能调集的衙役、捕快、民壮,共计四百零七人,一路狂奔而来,幸不辱命!”
说着,偷偷抬眼看了看燕回时,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敬畏。
袁知府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燕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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