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磐石谷”深处,孙老匠的铁匠工坊区域却火光冲天,映得人影幢幢,一片焦灼。白天开炉的兴奋早已被沉重的挫败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气和铁腥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
陈默蹲在刚刚熄灭、尚有余温的炼铁炉旁,眉头紧锁。炉膛里,扒拉出来的不是期待中红热流淌的铁水,而是一团凝结成块、颜色暗沉、夹杂着大量灰白色炉渣的废料。旁边堆着好几块类似的失败品,形状丑陋,质地疏松,轻轻一敲就碎裂开来。
孙老匠布满老茧和炭灰的手捧着一块废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解,声音沙哑:“东家…这…这已经是第三炉了!按您给的方子,矿石选的最好的,木炭也足,时辰也守了,可…可它就是不化!出来的都是这‘铁屎’!比俺们原先土法炼的‘罐铁’还不如啊!”他粗糙的手指戳着废料里灰白的渣滓,“您看,这渣子忒多,根本分不开!这法子…真能行?”语气里充满了对陈默那套“改良土法”的深深怀疑。
周围的学徒和打下手的汉子们也围拢过来,看着一地狼藉,窃窃私语,脸上带着茫然和沮丧。白天高涨的士气,此刻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李秀娘端着一碗水挤过来,担忧地看着陈默:“陈大哥,喝口水吧,别急坏了身子。这铁…真这么难炼?”她看着那些废料,眼神困惑,不明白这些黑疙瘩为何让大伙如此犯难。
陈默接过水碗,却没喝。他盯着那团废料,大脑在“文明火种系统”提供的知识库里飞速检索、比对、分析。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意识中回响:【炉温不足…炉渣熔点过高…硅酸盐与氧化铁未有效分离…建议优化鼓风效率与熔剂配比…】大量的专业术语和数据流冲击着他的思维。
“温度不够。”陈默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站起身,走到炉子旁,指着炉壁和风道连接处。“孙师傅,你看这里。我们的风箱还是人力拉动,风量不足,送风也不够深透,热量都散在炉壁上了,炉心温度根本达不到让铁矿石彻底熔融、杂质充分分离的程度。”他捡起一块灰白色的渣滓,“这是硅酸钙为主的炉渣,它本应该浮在铁水上面被排掉,但因为我们炉温不够高,它自身也没能完全熔化、变得足够‘稀’,反而裹住了铁粒,最后一起凝成了这废疙瘩。”
孙老匠凑近了看,浑浊的老眼努力分辨着陈默指出的细节。陈默的分析条理清晰,指向了问题的核心——温度。但他依旧困惑:“东家说的是…可这人力风箱,俺们几代人都是这么用的啊!再大的风箱,几个人轮着拉,也就这风量了,还能怎么改?”
陈默的目光越过沮丧的人群,投向不远处那条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溪。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结合系统知识库里关于水力应用的简单原理图,变得清晰起来。
“风不够,我们就借‘天力’!”陈默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大步走到溪边,指着湍急的水流,“孙师傅,还记得我们白天看过的那个废弃水车基座吗?我们不用它磨面,我们用它来鼓风!”
“用水…鼓风?”孙老匠和众人都愣住了,这想法闻所未闻。
“对!”陈默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迅速画了起来。“水车转起来,带动一根大轴。在这根轴上,我们可以装一个偏心轮或者凸轮装置,”他画出几个简单的杠杆和连杆结构,“再通过这些连杆,带动一个比现在大得多的往复式风箱!水流不息,风箱就能日夜不停地鼓风,风量更大,送风更稳,而且送入的是冷风,经过炉壁预热后进入炉心,效率更高!”他越说越快,思路如溪水般流畅。
系统适时地在他意识中投射出简易水力鼓风装置的分解结构图,关键部件的尺寸和连接方式清晰标注。陈默结合图形,向听得目瞪口呆的孙老匠和几个机灵的学徒详细解释着水车、传动轴、连杆、大风箱的布局和联动原理。他着重强调了如何利用水流的力量,将人力从繁重的鼓风劳动中彻底解放出来,并实现持续、强劲的鼓风效果。
孙老匠浑浊的眼睛随着陈默的讲解,一点点亮了起来。他虽然不懂“偏心轮”、“连杆”这些新词,但陈默在地上画的图,以及描述的“水流带动大风箱呼呼吹”的景象,让他这个老匠人瞬间抓住了关键!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方子”,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巧器”!困扰他几十年的鼓风难题,似乎真的有了解决的希望!
“妙!妙啊!”孙老匠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东家,您这脑子是咋长的?这法子…这法子能行!用水力,劲儿大还不知疲倦!俺明白了!俺这就带人去量那水车基座,连夜砍木头做大风箱和连杆!”希望的火苗在他心中重新燃起,甚至比炉火更旺。他招呼着几个同样被点醒、面露兴奋的学徒:“二狗、铁牛!抄家伙,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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