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先生……别死……”
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昭华殿内那令人窒息的药味、混乱和少年帝王破碎的呓语。深秋的夜风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穿透了玄青色的云锦斗篷,刺入骨髓。殷照临站在宫门前空旷的广场上,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猛地涌上喉头。
“唔……”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将那股腥甜咽了回去,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王爷!”早已候在宫门外的亲卫统领傅深快步迎上,看到殷照临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唇边未及完全擦拭的暗红痕迹,心头猛地一沉,“您的伤……”
“无碍。”殷照临的声音比夜风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胸腔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和眩晕,目光扫过傅深身后二十名如同铁铸般沉默肃立的玄甲卫。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东西备齐了?”殷照临问。
“回王爷,快马二十匹,干粮清水、金疮药、参片、御寒衣物皆已备足。”傅深沉声回答,目光依旧难掩忧虑地落在主子苍白的脸上,“只是……您这身体,实在不宜……”
“备马!”殷照临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一匹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被牵了过来。正是殷照临的坐骑——照夜。这匹来自西域大宛的汗血宝马,仿佛感应到主人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决绝与冰冷杀意,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打了个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殷照临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拂过照夜光滑如缎的鬃毛。马儿温顺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像是在担忧。这细微的温情,让殷照临冰冷决绝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波动,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冰封。
他没有用马凳,甚至拒绝了傅深的搀扶。一手抓住马鞍,深吸一口气,提聚起全身残存的气力,猛地翻身上马!动作依旧带着行云流水般的利落,只是落地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一声低喝,清冷如金石交击,在寂静的宫门前炸开。
“驾!”
二十余骑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瞬间撕裂了皇城脚下沉沉的夜幕!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冰冷的青石御道上,在空旷的皇城脚下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玄甲卫黑色的斗篷在疾驰中猎猎飞扬,如同暗夜中扑向猎物的鹰群。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小刀,疯狂地切割着裸露的皮肤。殷照临伏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骏马的奔驰起伏着。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胸口,牵扯着旧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同冰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闷哼和痛楚都咽回腹中。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的冷汗被风吹干,又迅速渗出。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穿透沉沉黑暗,死死盯着南方——扬州的方向。
**身后,是困锁了他半生的金殿囚笼,是那刻骨铭心的猜忌和那句将他彻底钉死在“逆臣”柱上的疯语。**
**前方,是硝烟弥漫的危局,是足以倾覆国本的阴谋,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战场!**
快一点!再快一点!身体的痛苦、精神的疲惫、灵魂深处那道被狠狠撕裂的伤口……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强行抛诸脑后!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局势彻底糜烂之前,赶到扬州!揪出幕后黑手!用行动,用铁一般的事实,来洗刷那强加于身的、荒谬绝伦的“背叛”罪名!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驾——!”他猛地一夹马腹,不顾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将速度催到了极致!照夜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翻飞,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超越了前方的护卫,一马当先,冲向了皇城那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城门洞!
黑暗瞬间吞噬了那一骑绝尘的玄青身影。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深秋凛冽的寒风里,只留下宫门前一片死寂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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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殿内。
孙院正的金针终于起了效果。东方宸急促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略微松开,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唇上毫无血色。那破碎的呓语也低了下去,变成含糊不清的梦呓。
“……先生……”
守在榻边的陈锋紧握着腰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消失在夜色中的决绝身影。王爷……王爷竟然就这样走了!在陛下昏迷不醒、吐露那般惊心疯语之后,在自身伤重呕血之后!他无法理解,心头却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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