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深处,浑浊的海水在探照灯下翻滚,细碎的油污和化学絮状物如同死亡的鳞片,反射着不祥的光。巨大的碗状金属穹顶如同搁浅的钢铁巨兽,破开的入口处,中和剂形成的白色泡沫与残余的墨绿色“深蓝催化剂”粘液激烈反应,发出嘶嘶的声响,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化学品的恶臭。穿着重型防护服、背负生命维持系统的污染处置队员如同臃肿的白色幽灵,正小心翼翼地通过临时搭建的封闭通道进入内部。水下作业平台的机械臂轰鸣着,试图封闭破损的管道,阻止残余污染物继续渗漏。
指挥舰上,张宇透过舷窗看着那片被污染的海域。海监船正拖着长长的围油栏,艰难地阻截着已经扩散的油污带。远处,几艘挂着邻国旗帜的渔船似乎察觉到异常,在警戒线外徘徊。深海巢穴虽被攻破,但污染已如墨汁滴入清水,正随着洋流悄然扩散。
“污染物采样初步分析报告!”一名穿着防护服的技术员冲进舰桥,声音透过面罩带着沉闷的紧迫感,“‘深蓝催化剂’确认!成分极其复杂,包含多种高稳定性有机卤代烃、重金属纳米颗粒(铅、汞、镉)以及…人工合成的基因编辑微生物载体!这些微生物的功能…是加速底泥中有机污染物向水体的释放和迁移!并且具有极强的环境耐受性和…潜在基因水平转移风险!”
基因编辑微生物!张宇眼神一寒。基金会(OHF)的“深蓝净化”计划,根本不是什么污染处理,而是利用特制的微生物作为“污染搬运工”和“基因污染源”,将沉积在海底的剧毒历史污染物重新激活、扩散!目标海域靠近国际航道和渔场,一旦大规模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污染扩散模型!最坏情况!”
“根据当前海流和污染物特性…72小时内,核心污染羽流将抵达中韩渔业协定区核心渔场边缘!受影响的…将是两国数十万渔民赖以生存的捕捞区!”模型工程师的声音带着绝望。
“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国际污染事件通报!共享所有污染物数据及扩散模型!要求相关国家协调力量,在公海区域设立联合污染拦截带!”张宇的命令斩钉截铁。这已不是一国的危机。
海东市局,特殊羁押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镇静剂混合的冰冷气味。代号“博士”的白衣男人被束缚在特制的医疗床上,手腕脚踝都戴着沉重的磁力约束具。他脸上的金丝眼镜已不知所踪,露出布满血丝、深陷眼窝的一双眼睛,眼神里没有了控制室里的疯狂,只剩下被彻底击垮后的空洞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床边,连接着密集的生命监护仪和脑波监测设备。
张宇和一名经验丰富的微表情分析师坐在床对面的观察区,隔着单向玻璃。审讯专家正在里面进行第一轮问询,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深蓝净化’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谁在背后指挥?”
“博士”眼皮耷拉着,嘴唇紧闭,只有喉结在无意识地上下滑动。脑波图谱显示前额叶和边缘系统区域活动剧烈,显示出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黄海那个装置,只是节点之一,对吗?其他的‘深蓝’巢穴在哪里?”
沉默。只有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
“…那些基因编辑微生物,设计源头在哪里?破解中和的方法是什么?”
依旧沉默。“博士”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要隔绝整个世界。
“他在恐惧,远超过对法律的恐惧。”微表情分析师低声道,“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边缘,指关节发白。这是典型的对某种强大外部威胁的极端恐惧表现。他宁愿承担所有罪名,也不敢开口。”
张宇盯着“博士”那拒绝交流的姿态。常规审讯手段在他这种被深度洗脑、且对幕后力量恐惧到骨子里的核心技术人员面前,效果甚微。必须找到能撬动他心理防线的关键点。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震动。是物证中心,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张队,对‘博士’个人物品的深度筛查有发现。他的定制腕表…夹层里藏着一枚微型生物芯片存储体!物理损毁严重,但我们在残留数据碎片里…恢复了几张加密的家庭照片!还有…一段极其简短的婴儿啼哭声录音!”
家庭?婴儿?张宇脑中灵光一闪!这个沉醉于“污染净化”的疯狂科学家,内心最深处,或许还藏着作为“人”的软肋!
临港新区试验田。昔日翻滚毒雾的西北角,如今覆盖着厚厚的工程防渗膜,大型净化设备重新轰鸣,如同为大地疗伤的机械心脏。但在试验田边缘,靠近陈大海纪念碑的地方,一小块土地被特别保留了下来。湿润的土壤上,几株嫩绿的“大海一号”稻苗已抽出第二片新叶,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力。
沈澜蹲在田垄边,指尖轻轻拂过幼嫩的叶片。加密通讯器里传来张宇关于黄海污染和基因编辑微生物的紧急通报。她的目光从充满希望的幼苗,移向远处海天相接处那片看不见的污染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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