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元扶苎的声音,翟鹤鸣扭头。
只见披坚执锐的几位将军率领千牛卫开路,宫中的太监、宫女随行,冒火而来的元扶苎脸上有烟灰和泪痕,发髻微乱,织金松花绿的倚罗裙,被火燎得大洞小洞,全无公主之尊该有的从容镇定。
她视线与翟鹤鸣的对上,眼眶越发红……
凤阳殿外,火把乱窜的焰火,在双眼红透的元扶苎眼前一晃。
竟让她心底生出一丝……几年前阿姐离世那夜的不详之感。
元扶苎心慌意乱,全身发冷,冷得骨头缝都是疼的。
元扶苎无疑是聪明的,在看到长公主府方向的大火时,她就猜到她那些话最终是没有稳住翟鹤鸣,翟鹤鸣要对谢淮州动手了。
元扶苎很明白,她不能让翟鹤鸣赢。
如今郑江青还在前方征战,谢淮州不可死。
翟鹤鸣也没有谢淮州那个本事,可以在小皇帝成长起来之前,把阿姐留下的这个大昭支应起来。
谢淮州没有子嗣,也不认家族,这样的人凭着对阿姐的一腔真心,当真是可以为大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但翟鹤鸣做不到如谢淮州这般,他愚孝不说,身后还有个翟氏,这便是他最大的拖累。
阿姐在世时便说过,翟鹤鸣心高气傲,有野心,但能力不足,可以做手中的刀,但不能做持刀的人。
可元扶苎也不能让翟鹤鸣死……
虽然阿姐是因为翟鹤鸣而死,但翟鹤鸣在元扶苎的心中也占了很重的分量,翟鹤鸣早已被她视作亲人。
自阿姐死后,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细思之下,元扶苎立刻派人出宫,请这几位曾与父亲、兄长和阿姐征战过沙场的将军,与她一道赶来长公主府。
她要在事情还没有更糟之前,将此事平息,不能让事情闹大。
“翟鹤鸣!你是不是疯了!”元扶苎扶着婢女的手,走得太急太快跌跌撞撞,忍不住厉声质问,“你到底要闹什么!我说了会尽力救你们翟氏族人,我已经派人给柳眉送了信,说了让你等、让你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调动金吾卫,以公谋私,你有几颗脑袋!”
元扶苎还不知道翟老太太已死,她只想大事化小。
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翟鹤鸣调动金吾卫之事不可能压得住。
她要压,谢淮州也不会答应。
她打算给翟鹤鸣扣一个以公谋私的罪,夺了他节制金吾卫之权交给谢淮州,来平息此事。
时机已到,立在听雨楼三楼雕花护栏前的元扶妤垂眸,不慌不忙从箭筒中抽出羽箭,搭上那把曾陪她征战多年的反曲弓。
元扶妤在看到长公主府前院烧的通红的大火,就知道元扶苎一定会来。
元扶苎如此在意翟鹤鸣,她倒想看看……翟鹤鸣死后元扶苎会不会随翟鹤鸣一同殉情。
拉动弓弦,后腰伤口钻心的疼,元扶妤匆忙之下包扎伤口的棉布已被鲜血浸湿。
她一脚踩住护栏扶手,咬牙将弓拉满,瞄准翟鹤鸣的胸膛,握着反曲弓的指节用力,调整箭矢方向,力求找到一个翟家死士防不住的刁钻角度。
站在凤阳殿屋脊之上的带玄鹰卫戒备的裴渡,敏锐注意到听雨楼箭矢寒光,抬眼便看到三楼身姿英武挺拔的元扶妤。
将长公主府上空烧红的滔天火光,映着元扶妤半张面孔,她沉稳肃穆的表情,让裴渡眼前恍惚,似是看到了那个箭术卓绝,射穿箭靶如射穿纸张般轻而易举的长公主。
元扶妤额头冒出细密冷汗,她微微收敛下颌,沉稳深邃的目光顺着寒光熠熠的箭簇凝向远方。
松手……
箭矢破空。
弓弦震颤之声在元扶妤耳边,比起曾经她射出的任何一箭都要悠远。
随旋转箭矢不断扑向翟鹤鸣,曾经翟鹤鸣与她浴血同战,与金旗十八卫谈天说笑的画面,也不断在元扶妤的脑中走马灯似的变幻。
四年前射穿她的一箭,今日……元扶妤就完完整整还给翟鹤鸣。
谢淮州有所感应般抬眼,只见听雨楼上眸色冷肃的元扶妤利落收弓,有条不紊转身,朝听雨楼内走去。
裴渡目光跟随寒芒逼人,箭羽不断旋转的长箭,亲眼看到那长箭洞穿翟鹤鸣颈脖,又撞在翟鹤鸣身后之人胸前甲胄之上,将人撞翻在地。
翟鹤鸣猩红的眼仁死死望着元扶苎,喷出一口血。
从未有过的惊惶,席卷元扶苎全身。
她猛地停住脚步,视线一瞬不瞬看着翟鹤鸣死死捂着颈脖,汩汩鲜血从他指缝往外涌,人直挺挺朝后倒去。
元扶苎瞳仁陡然放大,眼球一瞬布满血丝,全身僵硬的好似被定住一般,肌肉绷紧到几乎无法呼吸。
她欲抬手,竟堪堪只抬起半寸,便再无分毫力气,眼泪夺眶而出。
围在翟鹤鸣身旁的翟氏亲族惊慌失措,接住倒下的翟鹤鸣,呼喊着翟鹤鸣的名字。
余云燕与何义臣也是一脸诧异,不知是哪里来的箭射穿了翟鹤鸣的咽喉,两人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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