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身处一张大网中心,万千因果的丝线将她密密麻麻地绑缚起来,令她又聋又盲,又残又哑,只能身不由己地被人拖着走。而不知名的大人物们则躲在隐秘的幕后,以此为棋盘,下着一盘牵动无数人性命的大棋。
可她既不想当网结,也不想当棋子,她只想撕了这蛛网,掀翻这棋盘,把所有试图摆布她的东西统统粉碎。
“我想知道为什么。”
良久无言后,朱英才终于缓慢地说:“我要弄清楚为什么。身不由己,任人宰割,那感觉烂透了,我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
宋渡雪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们至少已经拾级而上两三层楼高,湖水冲撞的响声逐渐被抛在脚下,唯余二人一前一后冷清的脚步声。
朱英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宋渡雪的指责、劝说,或是恼怒,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一道强烈的白光骤然落下,从下往上望去,盘曲的石阶终于看到了头,洞口明亮得仿佛白昼,几乎让朱英以为已经走出了闾山内部。
但现在可是晚上。
龙泉剑身比方才还要亮,甚至发出“滋滋”的嘶响,似乎兴奋至极。朱英抢上两阶石梯,先一步登上石阶顶,抬头望去,立刻理解了它为何如此激动。
两人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在山内凿出的巨大空洞,因为习惯了狭窄逼仄的洞穴,更显得豁然开朗,几乎像是掏空了整座闾山。
近在咫尺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层层嵌套,一环扣一环,浅金色的灵气不断流动,阵法之复杂,毋需懂得符阵之术,便能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宽阔的洞壁镶嵌着一圈圈宝珠,盘绕而上,直直升到一眼望不见的洞顶,每颗珠子皆射出璀璨刺目的白光,上千颗宝珠彼此联结,共同组成高山腹内不见天日、永不停歇的雷暴,不可侵犯的威压凛然四溢,千年如一地镇压着塔内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
封魔塔。
与传闻相符,封魔塔高达三十丈有余,通体朱红,塔身同样雕满符文,塔顶泛着凛然的银光,与龙泉如出一辙,却比龙泉还要厚重数十倍。
塔共九层,每一层又被分八面,八角各坠铜铃,塔骨不知由什么材质造成,竟然是幽深的黑色,并不笔直,而是向内凹陷,使整座塔的模样更为凌厉耸峙,如同一柄破天的剑。
“这……这是……”
饶是见多识广如宋渡雪,也被眼前恢弘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
不怪他,这样的场景适合出现在传说中、神话中、想象中,但实打实地出现在人间,却的确有些太过耸人听闻。
朱英同样被震撼到失语,久久未能吐出一个字。
她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封魔塔被铸造出的时代,是一个真正有神仙们的时代。
不止有,还有许多个。彼时邪祟飞升,魔神出世,人间阴气大盛,妖魔鬼怪肆意妄为,致使生灵涂炭,为了对抗魔神,不知多少仙道大能殉道陨落,如今可以横着走的鬼王与化神,在三千年前才刚刚够格能参与那场争斗。
“你家……居然……把这样的东西,关在山里……这么久都没打开过??”
宋渡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话音都不自觉加重了。
光看朱家如今没落的模样,还没有奉县那个小破县令的宅子修得精致,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拿不出,谁能想到他们真人不露相,居然在闾山里面藏了一处这样的地方!
三清山的历史源远流长,所藏古籍也多,宋渡雪知道朱家曾在千年前辉煌过,也知道朱家的天绝剑霸道无双,但就连他也从未听过,朱家还有这等宝地。
如果将这座塔的存在向外公开,别说附近的大小宗门,就算是三清山,恐怕也只有三清钟一鼎镇山神器能拿得出手与这座塔一较高下。
“我……也是头一回知道。”
虽早有耳闻,但直到现在亲眼所见,朱英才终于能确定,封魔塔并不是老人为孩子编造的传说故事,也不是人们夸夸其谈的捕风捉影,而是货真价实地存在。
这座塔被隐瞒得太好了,不仅将它的位置死死隐瞒,甚至连它的存在也被虚化,在朱家所有现存的古籍中也只隐晦地提到过几次,还是因为登云楼。
就连与进入此处相关的神霄台都被湖水淹没,还特意搬了块石柱立出水面,用于掩藏真正的神霄台。
一时的骇然过后,朱英很快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怎么会藏得这么深?
如果真如传闻所说,封魔塔中镇压着千年前作乱的大妖魔,那么即便朱家决定放弃天绝剑,也不应该将封魔塔的存在一并抹去,难道不是将其大白于天下、呼吁百家仙门共同守护更为安全?
还是说,被太多人知道封魔塔的所在,才最不安全?
……塔里到底有什么?
“在这里等等你的弟弟妹妹?”宋渡雪打断了她的凝神思考,他似乎走累了,半倚在扶栏上。
朱英颔首,宋渡雪如蒙大赦,撩袍在石阶坐下,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拢起,侧过头拧干发丝间残余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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