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的目光落在南风身上,这位昔日魏国侍卫,如今已因随军护驾有功,被封为偏将。
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南风沉稳可靠,配得上你。”
南风再次躬身,声音恭敬:“谢公子成全。”
昭阳忽然想起什么,凑上前说道:“对了大皇兄,三皇兄这一年去了楚国好几趟。
我听齐白说,他好像在楚国看上了一位女子,对人家很是上心呢!”
燕王闻言,抚掌大笑:“好!好!”
他看向裴玄,“思远,你与乌兰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待边境彻底安稳,便择日完婚。
等你办完喜事,就轮到阿玉和昭阳了,我燕国宗室,也该添些喜气了!”
裴玄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庆功宴上,南风待昭阳很是温柔。
他执起竹签,仔细挑去葡萄皮与籽,将果肉放进昭阳面前的玉碟中。
昭阳咬着葡萄,抬眼时恰与南风对视,浓情蜜意。
裴玄坐在主位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忽然懂了燕王后为何会松口。
南风虽是魏人,出身也不高,却将昭阳放在心尖上疼惜。
这份真挚,若是真心,那倒是难能可贵。
昭阳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抬头看到裴玄正看着自己,少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朝他举了举杯。
宫宴散,夜已深。
裴玄打发了竹若的跟随,独自一人牵着马,往城外的皇陵走去。
整整一年,他没回来过。
临走前,他特意叮嘱王寺人,阿蛮的墓冢要日日打扫。
特别是下雨天。
他的阿蛮最怕打雷。
她的墓碑被打理得干净。
裴玄挨着墓碑坐下,陪着她静看月色。
这一坐,便是整夜。
而此时的东宫,却是灯火通明。
众人还在等公子回来。
乌兰公主立在廊下,时不时踮脚望向宫门方向。
“公主,夜深了,公子许是在宫中与大王议事,耽搁了时辰,想必很快就回来了。”贴身婢女阿扎尔扶着她的手臂,轻声劝慰。
乌兰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黏在宫门口。
她与裴玄不过见过三面,皆是在她初到燕国之时。
那个时候裴玄和他的夫人很是恩爱,她是记得的。
那女子长得好看,不似燕人,特别水灵。
可是听闻,东宫的那场大火,她早逝了。
后来公子就出征了,一年来,从未回来。
她对裴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
自己要嫁给他,是两国的决定,但却不是她心里的归属。
又等上许久,起风了,吹灭了廊下两盏宫灯。
阿扎尔再次劝道:“公主,起风了,先回屋歇息吧,等公子回来了,奴婢再去通传。”
乌兰望着空无一人的宫门,点了点头。
裴玄回到东宫,已是三更半夜。
庭院里的宫灯只剩几盏亮着,他没有去主殿,反而径直走向了那座重建的承恩殿。
殿内的陈设与阿蛮在世时一模一样。
桌子,椅子,梳妆台,甚至连桌案上的砚台,都摆在原来的位置。
窗台的瓷瓶里,插着几枝新开的桃枝。
“阿蛮?”
他下意识地喊出声。
“见过公子。”
阿亚从屏风后走出,恭敬地躬身行礼。
她是唯一被裴玄留在东宫的魏人,也是那场大火的幸存者。
裴玄的身体僵了僵。
他看着那瓶桃枝,声音低沉:“花是你放的?”
“是。夫人从前最爱桃花,奴婢便日日去园子里采摘新鲜的,摆在窗台上,就像夫人还在时那样。”
裴玄沉默着,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处。
是啊,一模一样,连花都是新鲜的。
可再像,也不是从前的承恩殿了。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
……
庆功宴的第二日,裴玉的出使队伍已在城门口集结。
他叮嘱齐白清点国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回头便见南风快步走来。
“君侯。”
“南风?”
他看了看队伍中装载粮草的马车,整齐划一。
可他比谁都清楚,裴玉这趟楚国之行,是去找谁。
一年了,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护着她。
他必须再往上爬,爬得足够高,才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裴玉笑着问:“找我何事?可是为了昭阳的婚事?”
“不是。这次出使楚国,属下想陪君侯一同前往。”
裴玉闻言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若随我走,昭阳怎么办?她昨日还拉着我撒娇,说就盼着你陪她去挑嫁衣。我若把你带走,她可要恨死我这个兄长了。”
南风的脸色僵住。
他忘了,如今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上还背负着与昭阳的婚约。
可一想到阿蛮可能就在楚国,他的心就像被火燎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君侯,属下只想知道,她……她过得好不好?”
裴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颔首道:“很好。衣食无忧,无人叨扰。”
见他还不罢休,裴玉又说:“她在楚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每次去楚国,也不是都能见到她,要看她是否方便。”
“她还有亲人?我从未听她说起过!”
裴玉点头:“我也意外,她自己更是措手不及,但血缘做不得假。”
“是什么人?”
“是她失散的舅父一家,如今在楚地颇有声望,把她护得极好。”
“可是我想见她,哪怕只看一眼……”
裴玉淡淡笑了,“见到又能如何?如今她有亲人庇护,你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够了。”
南风一时语塞。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依附燕国得来的。
他还没有能力对抗裴玄、裴玉,更没有底气护阿蛮周全。
沉默良久,南风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簪。
簪身是上好的桃木,被打磨得光滑温润,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他将木簪递上前:“君侯,若是您能见到她,可否将这个交给她?”
裴玉看着那枚木簪,伸手接过,淡淡道:“若是有缘见到,我会转交。”
“多谢君侯!”
南风走后,裴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木簪,嗤笑一声,又将木簪随手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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