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把道理说透,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小姐您甭操心这个,大少爷知道轻重!”
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言论,终于让楚明姝彻底从愣怔中惊醒。
她看着穆福,心底之前那一丝模糊的异样感陡然放大。
这位管家的态度和言行,绝不是一个寻常管家对主人该有的样子,大大超出了主仆的界限!
他是谁?仅仅只是个管家吗?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楚明姝的心头。
然而穆福似乎完全不觉得方才那番话有任何不妥。
他教训完毕,看着楚明姝沉默,便心满意足地收工,转回身去,小心翼翼地挪动那只放在矮几上的嫦娥玉雕。他
那份专注和投入,又回归到一个兢兢业业的老管家模样。
楚明姝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所有疑惑暂时都压了下去,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
她端起手边早已凉掉的半盏温水,慢慢抿了一口。
……
穆福的动作很快。
天擦黑时,他便领着十几个穿着青色比甲低眉顺眼的丫鬟,站在了楚明姝的院子里。
“大小姐,”穆福躬身,“您院中只岸芷、汀兰两位姑娘伺候,实在太过简薄。白日传话,竟无人近前听用,此乃老奴失职。这些丫头都是府里调教好的,性子稳重,手脚也利落,请您挑几个合眼的,留在院里使唤。”
楚明姝目光扫过下方一排垂首的少女,并无异议。
岸芷、汀兰虽好,但偌大一个院子,仅靠两人确实捉襟见肘。
她随意点了四个看着顺眼的:“就她们吧。”
“是。”穆福应下,立刻安排人带新选的丫鬟下去安置,熟悉规矩。
他转向楚明姝,又道:“府医柳大夫已在花厅候着,请大小姐移步,让大夫给您请个平安脉。您在外多年,身子骨最是要紧。”
楚明姝点头,由半夏陪着去了花厅。
柳大夫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仔细地为楚明姝左右手都把了脉,又观了气色舌苔,沉吟片刻,方道:“大小姐脉象浮细,舌淡苔薄白。此乃骤逢变故,惊悸伤神,心气耗散,气血两亏之象。眼下不宜骤补,当先以安神定志之方调理心绪,待心神稍宁,气血渐复,再徐徐图进补之事。”
“有劳大夫。”楚明姝神色平静地接受了诊断。
这具身体根基本就虚浮,如今不过是更添了一层。
穆福却听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站在一旁,事无巨细地追问:“柳大夫,这安神的药吃几副?每日何时服用最佳?饮食上可有忌讳?寒凉之物是万万不能沾了,那温补的如参汤之类,可能略进些?还有这院子,您看朝向、通风可还妥当?要不要再添置些暖炉?夜里窗子开几分?”
直问得柳大夫一一详细解答了,又亲自接过药方仔细看过,确认无误,才千恩万谢地送柳大夫出去,转头便吩咐小厮速去抓药煎煮。
夜幕低垂。
岸芷点起灯烛,屋内暖黄一片。
饭菜精致可口,楚明姝却只略动了几筷。大哥穆锦遣人回话,说是书院有要紧事务,今夜宿在那边,不回来了。
楚明姝独自用了晚膳,在灯下翻了几页书,岸芷便端来了煎好的安神药。
药汁浓黑苦涩,她眉头也未皱一下,一饮而尽。
洗漱过后,岸芷放下帐幔,悄声退了出去,换值夜的汀兰进来。
汀兰身姿轻盈如燕,无声无息地跃上房梁,隐在阴影里。
楚明姝躺在柔软温暖的锦被中,药力混合着多日积累的疲惫渐渐上涌,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将睡未睡的刹那——
“小姐!”一声刻意压低的疾呼,伴随着一道黑影自梁上闪电般落下。
楚明姝只觉肩头被一只微凉的手掌用力拍了一下,瞬间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汀兰在昏暗中锐利的目光。
“有高手闯入!院外守夜的侍卫,全被放倒了!”汀兰语速极快,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她动作更快,说话间已抓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袍,迅速裹在楚明姝身上。
楚明姝的心脏骤然紧缩。
她没有丝毫犹豫,扯过床边的衣裙,以最快的速度往身上套。
刺客能无声无息放倒院外所有侍卫,来者绝非寻常!
她脑中念头急转:“叫上半夏!从后窗走!”
住在隔壁厢房的半夏不通武艺,绝不能留下!
汀兰会意,两人动作迅捷无声,扑向后窗。
“砰——!”
就在楚明姝的手即将碰到窗栓的瞬间,她身后的房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厚重的门板被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一道黑影裹挟着凛冽的杀气,如鬼魅般直扑而入。
屋内烛光被劲风卷得疯狂摇曳,光影明灭不定。
楚明姝霍然转身。
来人一身紧窄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在跳动的烛光下,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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