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戚氏厉声断喝,声如裂帛。
“此事,到此为止,一个字都不许再提!管好你的舌头,否则,仔细你的老命!”
那严厉的呵斥,分明是一种警告。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小丫鬟小心翼翼的通报声,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紧绷。
“老夫人,黎太医到了,正在外头候着。”
戚氏眼底深处那点寒光,倏地一闪。
她缓缓向后靠回软枕,捻动佛珠的手重新动了起来,节奏平稳如常,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请黎太医进来。”
厚重的锦帘被丫鬟轻轻掀起,黎太医提着药箱,微微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他年近六旬,头发花白,一张脸倒是保养得还算红润,只是此刻,那惯常的从容底下,隐隐透着一丝僵硬。
他快走几步到榻前,躬身行礼:“下官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今日可觉好些了?”
“劳烦黎太医惦记。”戚氏眼皮都没抬,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倒是黎太医你,”
她话锋陡然一转,“看着气色倒是不错。想必是近来进项丰厚,人逢喜事精神爽?”
黎太医捻着胡须的手猛地一抖,几根花白胡须被揪了下来。
他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赶紧干笑两声掩饰:“老夫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尽本分,给府上几位主子请请平安脉,哪里谈得上什么进项丰厚。”
戚氏捻着佛珠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更深了些:“哦?是么?那黎太医府上的公子,前日得蒙贵人青眼,举荐入了太医院,这等天大的喜事,难道黎太医竟忘了?”
她抬起眼,目光如探照灯般落在黎太医脸上,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这份恩情,黎太医打算如何报答?”
黎太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猛地窜上来,几乎站立不稳。
那“贵人”是谁,老夫人分明已心知肚明。
“老夫人明鉴!下官实在不知您所言何意。犬子入太医院,乃是按规矩考校,吏部正选,绝无私相授受之事。下官行医数十载,向来谨守本分,不敢有丝毫逾越!”
他越说越急,语速快得像要逃离什么,甚至微微侧身,做出告退的姿态,“老夫人若无其他吩咐,下官还要去给侯爷回禀脉案,就先…”
“高嬷嬷,”戚氏冷冷打断,“关门。”
“是!”高嬷嬷应得干脆利落,几步走到暖阁门口,“吱呀”一声,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紧紧合拢,隔绝了外间所有光线和声音。
黎太医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的后背。
熏笼里炭火的微光跳跃着,将他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
戚氏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高嬷嬷:“去,把偏厅供着的那尊医圣的泥塑像,请过来。”
“是,老夫人!”
很快,高嬷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尊半尺来高的泥塑像走了回来。
那泥像年代久远,彩绘有些剥落,露出底下深褐的陶胎,但医圣肃穆的神情,依旧清晰可辨。
泥像被高嬷嬷恭敬地放在戚氏榻前的一张乌木小几上,正对着黎太医的方向。
黎太医的目光一触到那尊泥像,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暖阁里死寂一片,只有黎太医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戚氏缓缓抬起手,笔直地指向那尊沉默的泥像。
“黎太医,你行医数十载,对着你祖师爷医圣的金身法相,你敢不敢起个誓?说你黎某人,从未做过任何欺瞒病家、违背医道良心之事?若有半句虚言,叫你身败名裂,断子绝孙,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轰隆!”
戚氏的毒誓,如同九天惊雷。
黎太医眼前猛地一黑。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黎太医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
额头狠狠砸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几乎是扑跪着挪到那尊泥塑医圣像前:“老夫人饶命啊!下官该死,下官罪该万死!”
戚氏俯视着脚下抖如筛糠的老太医,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她身体微微前倾:
“我问你,章燕婷是不是早就小产了?”
这一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黎太医。
他猛地抬起头,嘶声喊道:“是!老夫人明鉴!婷姨娘她确实已于两日前小产了!”
喊完这句,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
“两日前?”戚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震怒,“好!”
她猛地抬手,狠狠一挥。
“哐当——哗啦!”
榻边小几上那只精美的粉彩盖碗被她用力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和瓷片四散飞溅,有几片甚至崩到了黎太医的官袍下摆上。
黎太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缩,如同受惊的鹌鹑,抖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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