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柔软的外衫被她轻轻披上,拢住湿漉漉的身体,系好衣带,这才转过身,隔着那层依旧晃动的珠帘,目光冷冷地投向帘外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郁大人,你方才说循水声而来,撞见我在沐浴,是意外?”
郁澍在帘外沉默。
“好,我姑且信你三分是意外。”
章梓涵向前一步,逼近珠帘,那冰冷的视线钉在郁澍身上,“那么请问大人,以你的身手,你的警觉,在惊觉我沐浴的瞬间,哪怕只是看到水汽,听到水声,或者仅仅瞥见一丝不该看的影子,难道不是立刻就该抽身而退,闭目转身退出,将门带上,静候于外间吗?”
她的质问一句紧似一句,步步紧逼,不容辩驳。
“这才是正人君子,这才是稽查司镇抚使应有的体统和反应,不是吗?”她微微扬起下颌,“可你呢?郁澍?”
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鄙夷和斥责。
“你不仅没有立刻回避,反而走近了!”章梓涵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听得清清楚楚!你的脚步声,不是后退,是向前,你甚至撩开了这帘子!”
她的目光扫过那还在微微晃动的珠串,“你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嗯?直到我沉下水喝问,你才停住!这还不够!”
“方才我起身穿衣,水声哗然,动静如此明显!你明知我在做什么,你为何不立刻转身?为何不立刻退出去?你依旧站在那里!隔着这道帘子,郁大人,你告诉我,你究竟意欲何为?”
耳房的门被春喜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屋内只剩下春喜、女护卫修颜和另一个大丫鬟朱莎。
烛光摇曳,映着三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凝重。
“不对劲!”春喜一转身,立刻抓住修颜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惶,“夫人绝对不对劲!她方才在里面喊了一声,像是被吓着了,我听着心都揪起来了!可我问她,她却说是滑了一下碰倒了凳子!”
春喜语速飞快,眼神里充满了不安:“这倒也罢了。最最反常的是,夫人竟然让我们立刻都去歇着,还说浴桶水渍这些,明早再收拾!修颜姐,你想想,夫人什么时候这样过?
她素来体恤我们,沐浴完都是立刻让我们进去收拾清爽的,怕我们夜里还要惦记着活儿睡不踏实!更别说深更半夜把人全撵走,留她自己在一地水渍的屋子里?这绝不可能!”
修颜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像嗅到危险的豹子。
她身材高挑,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此刻浑身肌肉已悄然绷紧。
朱莎也白了脸,连连点头:“春喜说得对!夫人方才的声音,听着是强装镇定,硬压着火的!而且我好像隐约听到…”
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夫人最后喊了一声‘大人’?声音好冷好凶!”
三个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夫人出事了!就在她的房间里!
“走!”修颜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她动作快如闪电,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森冷的寒光已然出鞘,紧握在她手中。
那是一柄不过尺余长的短刃,刃口在烛火下流动着幽光。
她像一道蓄势已久的黑色闪电,猛地拉开耳房的门,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丝毫声响,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直扑章梓涵的卧房方向!
春喜和朱莎紧随其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室内,气氛凝滞。
章梓涵最后的斥问,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郁澍的心口。
他站在珠帘外,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
漫长的沉默后,郁澍终于开口了。
“夫人斥责得对。郁澍并非全然无辜。”
这出乎意料的承认让章梓涵微微一怔。
“掀帘而入,确是一时情急失察。”郁澍继续道,“但看到夫人那一刻,我本欲立刻退走。”
“可是,就在我欲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的目光,隔着那层晃动的珠帘,锐利地落在了章梓涵的颈间。
章梓涵几乎是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随即浑身剧震。
一枚系着红绳的玉佩,从颈间滑落出来,正悬在锁骨下方。
“你颈上那枚玉佩。”郁澍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轰——!
章梓涵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直冲天灵盖。
玉佩!又是玉佩!
前世那被硬生生从颈间扯断夺走玉佩的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恶鬼,咆哮着瞬间将她淹没!
她几乎是触电般地猛然后退一步,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
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他到底要干什么?!
“玉佩?”章梓涵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郁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个寻常玩意儿,上元灯节时,在街边贩夫走卒的摊子上随便买的,瞧着有趣,就戴着玩儿罢了。也值得大人这般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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