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城,这座雄踞中原腹地的千年古城,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岩浆。距离揽月节与天骄榜揭幕尚有五日,城内的喧嚣却已达到了顶点。宽阔的青石主街“揽月大道”上,人流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南腔北调的呼喝、商贩声嘶力竭的叫卖、骏马不耐的嘶鸣、还有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各种食物香料混合的浓郁气味,共同织就了一张巨大而喧嚣的网,将整座城池牢牢笼罩。
街道两侧,飞檐斗拱的店铺鳞次栉比,朱漆金字的招牌在秋日阳光下闪闪发光。售卖刀剑兵刃的铺子门口,寒光凛冽;悬挂着华美衣袍绸缎的成衣店前,珠光宝气;更有无数临时支起的小摊,摆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稀罕玩意儿:精巧的木雕、斑斓的贝壳、香气扑鼻的异域小吃、还有画着各种神怪脸谱的面具……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来自各大世家门派的年轻子弟们,或鲜衣怒马,或锦衣华服,三五成群,意气风发地穿行其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遭,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与对即将到来的扬名立万的渴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亢奋、躁动又暗藏机锋的气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哥!你看!那个糖人好大!”张雪柠紧紧抓着古星河的衣袖,小小的身子在人潮中努力保持着不被冲散。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鹅黄色襦裙,衬得小脸愈发莹白,梳着简单的双丫髻,簪着两朵小小的绢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繁华盛景的惊叹与好奇。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吹糖人的老摊贩,老人正鼓着腮帮子,灵巧地吹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七彩凤凰,引来一片孩童的惊呼。
古星河护在妹妹身侧,破旧的青衫在满街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身形也因经脉之痛而微微佝偻。然而,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沉静得可怕,将周遭所有的喧嚣、试探、甚至暗藏的锋芒都尽收眼底,却又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任由妹妹拉着,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掠过暗巷转角处几道一闪而逝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阴冷目光,最终落在那只七彩的糖凤凰上。
“想要?”他低声问,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地传入妹妹耳中。
张雪柠兴奋地点点头,随即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精致糖人旁边标注的、明显比寻常糖人贵上几倍的价牌,小脸上露出些许不舍,小声说:“好贵的……要不……要不看看就好了。”
古星河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那个沉甸甸的、陆红缨所赠的蓝色粗布钱袋,数出几枚铜钱,递给了摊主。当那只流光溢彩的糖凤凰被放入张雪柠手中时,少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谢谢哥!”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林清染安静地跟在兄妹俩身后半步,一身水绿色的罗裙,发髻间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清秀的姿容。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尤其是那些穿着特定服饰、气息不凡的世家子弟。偶尔,她会低声向张雪柠介绍几句路过的某个显赫家族或门派,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见识与恭维。张雪柠听得入神,大眼睛里满是崇拜。林清染的视线偶尔会掠过古星河沉静的背影。
“落月城有三位定海神针镇着,枪王、剑仙、再加上不日将到的刀皇,”旁边一个卖炒栗子的小贩一边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栗子,一边对熟客闲聊,声音里带着敬畏,“别说那些小门小派,就是‘断魂刀’罗家,‘碧波仙子’林家那些眼高于顶的主儿,进了这城门,也都得老老实实把尾巴夹起来!听说前两天,城外‘黑风寨’几个不开眼的蟊贼想趁着人多摸鱼,刚亮出兵刃,就被巡城的银甲卫给废了武功,像拖死狗一样扔出了城!啧啧,那可是枪王宴城主亲手调教出来的亲卫!那气势,啧啧……”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喝茶的老者接口,捋着胡须,“有这三位爷在,落月城就是龙潭虎穴,也得盘着卧着!谁敢在这节骨眼上闹事?嫌命长?宴城主那杆‘镇岳’枪,据说当年一枪点碎了北蛮十万铁骑的胆!王逸前辈的剑,更是神仙手段!至于那位刀皇陆老爷子……嘿,他那刀一出,怕是连这落月城都得抖三抖!”老者的话语引来周围一片敬畏的附和声。
古星河默默听着,目光投向城市中心那巍峨耸立、如同巨兽蛰伏的城主府方向,又掠过城中几处戒备森严、隐隐散发出强大气息的府邸和客栈。空气中无形的压力确实存在,那是顶尖强者坐镇所带来的绝对秩序。在这座被三位当世神话气息笼罩的城池里,所有的野心、仇怨都被暂时压制,表面维持着一种奇异的、烈火烹油般的繁华与平静。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属于年轻一代的锐气与竞争之心,如同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激荡,等待着天骄榜揭晓那一刻的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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