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泊嵩走在前面,古连翘跟在他后面。
过了两条街,拐了个弯,进了一家羊肉馆,找了个包间坐下来。
羊肉馆对门是刑部,过去陆泊嵩把这里当作了食堂。所以,跑堂的对他很熟悉。
他端来一大盘羊肉和一小盘羊杂,外加两碗粉丝汤和两个烧饼。
陆泊嵩叫古连翘坐下,“别客气,边吃边聊。”
古连翘第一次跟这么大官出来吃饭,有些拘谨,但肚子早饿了,巴不得先来一口。顺着说,“大人,您也别客气。”
陆泊嵩笑笑,“嗨,我点餐,我会跟自己客气?!”
连翘赶紧找补:“对不起大人,没过脑子,说溜了,是饿的。”
气氛松弛下来。
陆泊嵩往嘴里送一筷子羊肉,说,“昭王府火灾那天,你直往火里冲,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大人,您听谁说的?”当时,古连翘压根儿就没见到有当官的。
“……”
“还说呢,烧了半个时辰,差役才赶来,第一个问责的就该是他们。”
“……”
“第一责任人就该第一时间到场,人命关天,主动作为,紧急施救,这是规定。”
陆泊嵩有些尴尬,因为这一块归他管。他讲究各负其责,出了事情,各自担责,所以,对具体消防业务是如何操作的,他过问不多。
“咳咳,不说这个,问你个事,你愿不愿意查案子?”
“还行。有时候,郝捕头不在,落在谁头上,都该去办。落在我头上,我也会去查。”
“郝常进是惺王死党,被斩了。这个位置一直悬着,我考虑,让你来做捕头如何?”
连翘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嘴巴张了一下又合上——她不敢相信。
陆泊嵩盯着她。
片刻,她端起碗喝一口汤,然后,碰了一下陆泊嵩的碗,很有江湖气地说,“好酒!”
陆泊嵩被她逗笑,看着她一身又肥又大的黑色捕快服,衬得小脸苍白,像朵风中摇曳的暗紫色野花。
“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不过,那意思我还是要确认一下。陆大人,我升职了?”
“理解准确。”
“升职要加薪?”
“理解准确。”
“可是,我不太想干。”
陆泊嵩诧异,“为啥?”
“过去,郝捕头叫我管案卷,很少出去查案。现在升职去查案,当然喜欢。但我不想管人,不愿跟这帮油条扯皮,浪费我的宝贵青春年华。他们在郝捕头在时没少给我使绊子。”
陆泊嵩道,“先别忙拒绝,你想啊,做捕快固然痛快,但也有许多不利因素。比如,很多时候你要听捕头的,如果他掣肘,你毫无办法。”
“嗯,那倒是。就像郝捕头要害我,我也得兜着,还不能说半个‘不’字。”
“还有,遇到大点的案子,需要调人调资源的时候,捕头比捕快方便。”
“嗯,那倒也是。捕头不让干的事情,我想干也干不成。”
“最主要的是,做事,并不是尽心尽力干好本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社会很复杂,需要学习左右逢源的技能。而这个技能,在捕头的位置上,比在捕快的位置上方便。”
“这是云霄国的社会规则?不懂……”
陆泊嵩觉得自己很反常——我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但凡遇到下属拒绝,定会开骂,给脸不要脸,愿干干,不愿干滚蛋。
此时,古连翘大脑飞速运转,转换了念头。
她想到了铁蛋和小枣还小,今后,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把他们抚养大。还有,翠姑刚接手餐馆,如果生意不好,买餐馆的余款80两银子自己就必须得拿出来。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就干吧。
想到这里,她道,“大人,您别劝了,我干。干不好您辞了我便是。”
“那好,就这样定了。” 陆泊嵩心里道,啥时候提拔人还用劝的,这古连翘还真是古怪。
他也奇怪自己,捕头不算什么重要职位。但居然怕古连翘不接受,这不是排着队等着的职位吗?不是没有人符合条件的。宁大人就有所暗示,要宁馨儿做捕头。可为什么就认定了古连翘,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古连翘端起碗又碰了一下陆泊嵩的碗。大笑,“我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畅怀大笑了。
笑够了,又趴在桌上,哗哗地流泪。
陆泊嵩看着连翘又哭又笑地,他纳闷:至于吗?这小子反应有点过度啊。
陆泊嵩父亲陆老先生是太傅,他从小跟几个皇子一块长大,考了功名后,做朝官也是一路顺遂,哪里懂得小捕快古连翘心里的五味杂陈,曾经的甜酸苦辣啊!
古连翘从小喜欢读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冲动之下,高考报了警察大学。她希望能像波罗侦探和马普尔老小姐一样,凭着好奇心顺藤摸瓜地找出真相,断出奇案。
可事与愿违,不要说查案,顶着原主躯壳被追杀,活都活得狼狈不堪。
是不是老天认为我还活得不够艰难,要叫我重新来过,触触霉头,吃吃苦头,从“生活”沦为“生存”。那么,若能升任捕头,就是时来运转,又从“生存”开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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