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专挑没人踏过的小路穿行,亏得从前在清风寨时没少走山路,脚下的崎岖险径于她而言不算难事,才得以在山林里顺利奔逃。
只是身上的衣裙已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远远望去,活像个刚刚逃荒过来的。
她自昨日清晨吃了一碗饭,便躲进菜桶,一路颠簸到此刻。已近中午,竟是水米未进,腹中空空如也,脚步也渐渐虚浮起来。
她全凭一口气硬撑着,才没倒下去。扶着树干蹲下歇息时,只觉浑身脱力。
太阳毒辣得晒得她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冒火,肚子饿得发慌,累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动静。一对夫妻正走过来,男人挑着扁担,女人取出水囊,温柔地喂他喝水。
宝珍望着那水囊,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一阵发紧。
但她没敢出声,反而迅速蜷缩起身子,躲在树干后。
直到那对夫妻走远了,才敢悄悄探出头。
那两人看着老实本分,可宝珍不敢赌。
荒郊野外,她一个孤身女子,衣衫褴褛,谁知道眼前的“和善”背后藏着什么?
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不要相信人性里的善,要怀有着最大的恶意去看待任何人。
她不敢试探人性,更不敢轻信任何人。
歇了片刻,宝珍寻到一根粗壮的竹棍,拄着它继续赶路。身体早已脱力,她摔了好几跤,膝盖被磨得生疼,想必已渗出血来,可她顾不上查看,更不敢往大路上走。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一天眼看就要过去。夜幕即将降临,山林里的危险只会愈发浓重。
宝珍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地方,背靠着树干坐下,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大脑却异常亢奋,她用力闭紧眼睛,强迫自己休息,唯有养足精神,才能撑到天亮。
夜色渐深,林子里的动静仿佛被无限放大。
忽然,不远处隐约传来火光,伴随着一声声呼喊,刺破了寂静。
“顾小姐!”
顾小姐?叫的是她吗?是谁在找她?叫她顾小姐,肯定不是顾家的人,宝珍没有出声。
“珍儿!你在吗?”
是顾一澈的声音!宝珍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辨认了出来。
宝珍扶着树干站起身,踉跄着朝声音来处奔去。
终于,她看见了人群中的顾一澈——他举着火把站在远处,火光映得他身影格外清晰。
“珍儿!”顾一澈也瞧见了她,声音里满是急切。
“哥……”宝珍喉间发颤,那口强撑的气终于泄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却在下一刻被一双稳当的手接住。
陆慕言垂头看向宝珍蹭的灰朴朴的小脸,若是他的人先发现宝珍,那么她仍然难逃一死。只是没想到她如此谨慎,只有听到顾一澈的声音,她才放心出来。
顾一澈快步奔来,见陆慕言正稳稳抱着宝珍,忙道:“世子殿下,让我来吧。”
陆慕言将人递过去,顾一澈小心接过。
与四年前那回不同,这一次,他终于找到妹妹了。
火把的光晕落在宝珍苍白的脸上,顾一澈的眼眶微微发烫,只觉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宝珍再次睁开眼时,只看到头顶悬着柔软的纱帐,身下是温热舒适的床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小姐,您醒了?”
宝珍转头,见梅花眼眶通红,显然是担心坏了。
她刚睡了一觉,身子却仍软得提不起力气,哑着嗓子道:“水……”
梅花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宝珍连饮三杯,干涸的喉咙才总算舒润了些,她望着梅花问:“这是哪儿?”
“小姐,这里是城郊的驿站,离京城不远了。”梅花轻声回道。
话音刚落,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夫人与窦明嫣走了进来。
窦明嫣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粥,香气顺着碗沿漫出来。
顾夫人快步坐到床边,紧紧握住宝珍的手,眼里满是疼惜:“珍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宝珍摇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娘,我没事。”
窦明嫣走上前,将粥碗递到床边:“舅母,先让珍儿喝点粥吧,她定是饿坏了。”
“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顾夫人连忙点头,接过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宝珍嘴边,“珍儿,先垫垫肚子。你身子虚,吃不得油腻的,娘特地借了厨房煮了你最爱吃的虾仁粥,清淡些,养脾胃。”
宝珍小口小口地把粥喝得精光,一股暖流从胃里缓缓漫向四肢百骸,整个人才算彻底缓过劲来,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顾夫人放下空碗,柔声问:“好些了吗?”
宝珍点点头,摸了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笑道:“已经吃得很饱了。”
窦明嫣望着她,语气里满是后怕:“没事就好,这几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舅母更是整日整夜地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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