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寒,你刚刚说,方才将军府的人来报,说萧珩被王四等人拉到哪里去了?”
公主府书房,才批完一摞折子的姬明昭指头一抖,手下毛笔登时在那毛毡子上划出来尺长的一道。
眼瞅着那笔杆子都快被她掐断了的栖寒眼观鼻、鼻观心地站了个笔直,开口时也竭力保持着自己那声线平直而不见有半分波澜。
“醉芳楼,殿下。”栖寒目不斜视,“咱京城里最大的青楼——也是这群世家公子哥们平日里最爱去听个小曲儿、喝喝花酒的地方。”
“醉芳楼……青楼,还喝花酒?好你个萧怀瑜,你倒还真出息了……”彻底听清了那话的姬大公主微蹙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捏着那笔杆的爪子亦无端抖得愈发厉害。
孰料,就当栖寒以为自家主子这是终于要忍不住冲出门去活捉那胆大包天的萧公子的时候,刚才瞧着还要被气厥过去了的少女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留侍在屋内的栖寒追月二人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撂下了掌中笔,遂面色平静异常地目视了前方:“好了,栖寒,情况我都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罢。”
“是。”唯恐被殃及池鱼的栖寒从善如流,却又憋不住在临出屋前犹疑着回了头。
顶着追月看“烈勇壮士”一般的目光,他大着胆子悄咪咪抠了把袖口:“不过殿下……您真不打算去看看吗?”
姬明昭循声转眸:“去看什么?”
“看……萧公子呀。”栖寒挠头,“他不是都被人拽着喝花酒去了吗?”
“嗤,喝花酒又有什么可看的,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尽快翻完鸿胪寺今儿刚递上来的公务。”姬大公主应声冷嗤,“再说,他本就是一介纨绔,会喝花酒不也是寻常?”
——她才不要去管他的死活!
少女想着恨恨磨了把牙,胸中骤然生起股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怒火。
无名盛怒之下,她下意识想要提笔写两个大字,哪想她那指尖才刚触上那架子上搁置着的毛笔,适才还好端端的乌木笔杆,顿时便碎成了一滩渣滓。
“……啧,现在这些笔都做了个什么质量!”一手捞了个空的姬大公主骂骂咧咧,当即拍案起身,作势抓过桌边摆着的三尺长剑。
追月见此背上陡然一个激灵,近乎本能地便欲上手拦她。
不料这边她还没能想出个合适的、能劝住自家主子的说辞,那边的姬明昭却先冷着脸甩开了大步:“这笔太差了,我去街上重新挑两根趁手的毛笔回来——我走不了多久,你们都不必跟着。”
“……是。”栖寒二人闻言颔首,心下却止不住腹诽她这究竟是要去街上买笔,还是要到花楼逮狗?
尤其追月——她原本还打算劝自家主子冷静些,别真当街给那萧公子立地戳死了。
但她看着她那口是心非的模样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竟是半个字都没敢多说。
——算了,这会与其去劝他们家主子……他们倒不如趁早赶紧给萧公子多上两炷香烛。
栖寒二人如是想着,一面静静目送着姬大公主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眨眼消失在了府门外头。
*
“怀瑜兄,你前阵子在忙什么呢?怎的这么久,都没瞧见过你人影?”
“怎么说,今儿难得见你愿意出来陪兄弟们喝酒,醉芳楼前儿又刚好新来了位琵琶伎,一手琵琶弹的那是出神入化——你要是没啥事,今天陪咱哥几个过去瞅瞅?”
城中街上,王老四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抬手搡了萧珩一把。
一旁余下几个的纨绔闻此立时调笑着接上了他的话——有顺着那话怂恿着萧珩陪他们去听曲子的;也有借题发挥,趁机拿着少年人前阵子才成为天家“准驸马”的事,对着他随口开涮的。
“就是啊,怀瑜兄,咱几个之前可没见你忙成这个样子——别是被那小公主给缠住脱不了身了吧?”
“话说回来,咱们怀瑜这阵子又是被陛下特封为从三品轻车都尉,又是被公主看上,愣挑去做了驸马的——这官运情场,简直个赛个的盛得厉害……咱今儿,是不是也该让这小子的荷包好好出出血了啊?”
“就是就是,请客做东!咱们今天这顿酒,必须得让怀瑜兄做东!”
一众纨绔七嘴八舌,嘻哈打闹间,最先攒局的王老四忽注意到萧珩似乎这一路上都不曾开口,禁不住半拧着眉头,抬手与众人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对劲啊,怀瑜兄。”觉察到那异常的青年皱巴巴团起了一张脸,“你今天怎么瞅着有点像是心不在焉的。”
“有心事,还是遇着了什么麻烦?——用不用给大家说说,让兄弟们也帮你出出主意?”
“……得了吧,你们几个能凑出来什么好主意。”冷不防被众人强行唤回了神的萧珩闻声轻哂,转而故作从容地伸手扣扣耳朵,“再者说,我这能遇到什么麻烦?”
“不过是太久没出门了……有点被你们几个吵得不想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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