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山脉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李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命织草的叶片。
那株银纹灵草自离开山庙便再没消停过,此刻更是抖得几乎要从她发髻里挣出来,叶片尖端直指前方翻涌的雾墙——那里本该是天命台的位置,可入目只有扭曲的虚空,像块被揉皱的绢帛,浮着无数断裂的命碑,碑文如将熄的烛火忽明忽暗。
"停。"汤凛的玄铁剑突然横在她身侧,马缰在他掌心勒出浅红的印子。
他的目光扫过那团扭曲的虚空,喉结动了动:"灵气紊乱得反常,方才剑气斩进去......"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剑柄,"像打在棉花里。"
李瑶仰头望向那团混沌,命织草的根系顺着她后颈灵纹钻入皮肤,在识海里泛起清凉。
她想起《天命典》里"命律残影"的记载——命尊以自身为引崩解旧律时,破碎的规则碎片会在执念最盛处凝结成幻境。"是命律残影构成的幻境。"她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命尊不肯散的执念,都困在这里了。"
汤凛的手掌覆上她手背,隔着两层皮手套仍能摸到他掌心的薄茧:"要进去?"
"不然呢?"李瑶偏头看他,眼尾被山风吹得泛红,"总不能让他等太久。"她抽回手,从腰间玉匣取出那方命律残片。
残片贴在眉心的刹那,识海深处传来刺痛,像有根细针扎着她的命线——这是命主候选人才会有的感应。
汤凛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反手抽出寒霜剑,剑气裹着冰棱劈向虚空,却见那团混沌像吞了活物般翻涌,冰棱刚触到边缘便化作星屑。"果然。"他收剑入鞘的动作带起一阵风,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通灵符,指尖掐诀点燃,符灰飘进虚空的刹那,他的瞳孔泛起淡金色,"神识锚定了,最多撑半柱香。"
李瑶望着他眼底的金光,忽然笑了:"汤少爷什么时候连这种偏门符篆都备上了?"
"某人总爱往险处钻。"汤凛别过脸,耳尖却在风里发红,"总不能每次都靠命织草救场。"
命织草似乎听懂了,银纹叶片"唰"地竖起,在两人之间织出道微光屏障。
李瑶望着那层若有若无的光膜,想起昨夜在密室里,她捏着命织草的根须对汤凛说"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此刻看来,这局的引子,原是从百年前命尊崩律时便埋下的。
"走。"她踩着命织草的光膜踏进虚空,脚底没有踏实感,像踩在云絮里。
汤凛的手掌立刻扣住她手腕,指腹压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像在确认什么。
景象骤变的刹那,李瑶听见耳膜嗡鸣。
等视线恢复清明,他们正站在一座石砌祭坛上,十二道一人高的命碑呈环状立着,每道碑身都流转着不同颜色的光:红的像血,青的像雷,金的像佛前长明灯。
最近的那道碑上,她看见自己的名字——"李瑶,替身心机小仙妻,命数断于汤家血案"。
"这是......"汤凛的声音发沉,他的玄铁剑突然出鞘三寸,剑尖指向左侧那道泛着幽蓝的命碑,"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李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蓝碑上的字迹清晰如刀刻:"汤凛,汤家遗孤,命数断于天命台,为新命主祭剑。"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命律残片,残片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命主之位,非夺不可。"
低哑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李瑶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身后那道灰扑扑的命碑。
碑文不知何时变了,每个字都像活过来般扭曲:"执念不染尘,方得定鼎衡。"她想起山庙里的残碑,想起陆昭死时说的"选择的权利",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这是试炼。"她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命织草的根系在识海里疯狂翻涌,"命尊用自己的执念做了个局,要选能立新规的人。"
汤凛的手指轻轻搭在她后颈,灵纹被他的体温激得发烫:"你确定?"
"他崩了旧律,却没毁掉传承的路。"李瑶望着十二道命碑,忽然想起百年前跪在灵植谷时,师父指着《天命典》说"命主不是神,是规则的守墓人"。
此刻那些断裂的命碑在她眼里突然清晰起来——每道碑上的命数,都是命尊试过的错,"他在教后来者,怎么不走老路。"
汤凛的玄铁剑完全出鞘了,剑气在祭坛上划出半弧:"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李瑶松开攥着残片的手,掌心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开出朵小红花,"你只要站在这里,看着我。"
她走向那道灰碑,命织草的银纹从发间垂落,在她身周织成光网。
指尖即将触到碑面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瑶瑶。"汤凛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郑重,"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信你。"
李瑶回头看他。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穿过祭坛上方的缺口,在汤凛肩头镀了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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