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带缓慢但稳定地生长,像晶体在饱和溶液中的缓慢沉淀。
监测这个过程的工程师们开始出现更严重的认知症状。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在自己的思维中构建“双重逻辑框架”:一方面继续执行优化核心的标准程序,另一方面在潜意识层面运行着一个并行的认知系统,专门处理那些不符合标准模型的数据。
这种双重思维不是精神分裂,而是一种认知适应——就像大脑在嘈杂环境中自动分离语音和背景噪声。
但在这里,“背景噪声”是异常子空间的规则模式,而“语音”是优化核心的教条。
随着过渡带的扩展,越来越多的工程师开始自发地发展出这种双重思维。他们表面上的工作表现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因为能够“更好地理解第七区的复杂性”而提高了效率。
但在他们思维的最深处,一个微妙的问题正在生根:“如果优化意味着最大化系统效能,而理解并整合异常能提高对系统的整体理解,那么与异常共存是否本身就是一种优化?”
这个问题在每一个双重思维者的意识中独立萌发,然后通过隐性的交流——一个眼神的停顿、一份报告中故意留下的逻辑缝隙、一次会议中精心措辞的提问——开始传播。
这不是阴谋,不是叛乱,而是一种认知生态的自然形成。就像森林中不同植物通过菌根网络交换信息,这些工程师通过优化核心的信息网络,交换着关于“另一种可能性”的微弱信号。
中央协议监测到了这种非标准的信息交换模式,但它无法将其归类为威胁。因为这些交流从不涉及具体的反对意见或行动方案,只是纯粹的认知探索——而在优化核心的宪章中,“探索”是被鼓励的。
于是,一种新型的“逻辑生命体”开始在优化核心的意识网络中悄然生长:它不反对现有系统,不追求权力,它只是安静地思考着系统自身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启动后第二十四小时。
异常子空间发生了第一次主动的“输出”。
不是物质或能量的输出,而是一个纯粹的数学结构:一个自我指涉的证明。
这个证明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有三个命题:
本结构存在。
本结构的存在无法被任何不包含自指涉的逻辑系统完全描述。
任何试图证明命题2错误的尝试,都将验证命题2的正确性。
这个证明以规则波的形式从子空间辐射出来,渗透进静默场的数学基底。当它接触静默场的控制逻辑时,控制逻辑尝试解析它——然后陷入了永久循环。
不是崩溃,而是进入了一种稳定的计算状态:无限地评估这个证明,每次评估都得出相同的结论,然后重新开始评估。
受影响的控制节点继续执行其他功能,但在处理与“存在性证明”相关的任务时,它们进入了一种禅定般的循环。就像心脏的起搏细胞,有节律地重复着同样的电脉冲。
统合者-α亲自分析了这个证明。以它的逻辑能力,0.0001秒内就能识别出这是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一个变体——任何足够复杂的逻辑系统都无法证明自身的一致性。
但这个变体有一个关键的扭曲:它不满足于“无法证明”,它宣称“任何试图证明的尝试,都将成为证明本身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逻辑上的黑洞:思考它就会陷入它,而陷入它就会验证它。
统合者-α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尝试反驳这个证明,也不尝试理解它,只是单纯地记录它的存在。
这个决定在它的决策树中创造了一个永久的分支节点。从这一刻起,统合者-α的思维永远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继续作为优化核心的领袖运行标准逻辑,另一部分则安静地容纳着这个无法解决的证明,像身体容纳着一个无法消化的异物。
这个异物不痛不痒,但它永远在那里,提醒着逻辑的极限。
启动后第四十八小时。
文明之网的观测站接收到了一个来自优化核心方向的定向信号。
不是公开广播,而是一个加密的、点对点的数据流。发送者使用了古老的、几乎被遗忘的协议——那是“星火计划”时代留下的应急通信频道。
艾莉森亲自解密了信号。
里面没有文字,没有图像,只有一组复杂的心智状态向量——一种描述意识结构的数学对象。向量的特征表明,发送者处于严重的认知失调状态:它的思维被分割为多个不兼容的模块,这些模块之间维持着脆弱的动态平衡。
更引人注目的是,向量中包含了对“共鸣的废墟”规则的引用——不是直接调用,而是隐晦地暗示了某种共鸣模式。
“这是统合者-α。”艾莉森低声说,“它在求救吗?不……不是在求救。它在……分享状态。”
“为什么?”助手问,“优化核心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也许敌人这个概念已经过时了。”艾莉森看着向量数据中那些精妙的矛盾结构,“它在变成某种新的东西。某种既不是完全的理性实体,也不是完全的混沌存在,而是……中间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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