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踏上药田边的碎石路时,天刚蒙蒙亮。守门弟子远远扔来一把锄头,砸在他脚前,铁刃入土半寸,木柄兀自颤动。
他没有去扶。
弯腰拔出锄头,转身走向分给自己的那片荒地。泥土呈黑褐色,混着腐烂的根须和干涸的药渣,踩上去黏腻滞重。他大步前行,粗布裤腿擦过田埂上的荆棘,蹭开一道裂口。
第一锄挥下,肩头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旧伤在肋骨下方,一用力就像针扎般刺进骨髓。他咬紧牙关,将锄头高高扬起,狠狠砸进土中。泥土翻卷而起,底下露出灰白色的碎石。他连续翻了三垄地,指尖开始渗血,掌心磨破的地方黏在锄柄上,抬手时拉出细丝般的血痕。
夜里在山洞受的伤尚未痊愈,魔气残留在体内,行走都隐隐作痛。但他不能停。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容废物。
第三天,他发现了血的作用。
那天移栽寒髓草,藤蔓坚硬如铁,指甲崩裂,鲜血滴落在根部。他当时并未在意,随手抹去便继续填土。次日清晨巡田,那株草竟已发芽,叶片泛着银光,生长速度远超其他。
他蹲下身,凝视良久。
忽然想起《玄骨炼天诀》中的一句话:“痛极则通,血尽则明。”
当晚他便尝试。割开手掌,将血涂抹在新开垦的地边。一夜过后,三株青纹苗破土而出,叶尖凝露,灵气浓郁异常。
自此之后,他每日悄然放一点血。
不多,翻土时借伤口渗出些许,或刮破手臂蹭进沟壑。血太少无人察觉,太多恐引巡查傀儡注意。只要不断,灵植便有反应——原本萎靡的幼苗渐渐挺直茎秆,叶片舒展,长势竟胜过主田。
他也觉察到了变化。
白日劳作依旧疲惫,但身体逐渐能承受重压。从前挥十下锄头便喘息不止,如今一口气可翻完两亩地。夜晚入睡时,体内似有热流游走,仿佛骨骼正在重塑生长。
第四夜,阿四第一次与他说话。
那晚大雨倾盆,棚顶漏水,水珠滴入陶盆,声声不绝。阿四蜷缩在角落,抱着破旧包袱,浑身湿透却未换衣。陈默看了他一眼,默默递过仅剩的半块干饼。
阿四没接,低头盯着地面。
“我娘……咳得厉害。”他的声音极轻,“大夫说要三颗聚元丹,一颗十块灵石。”
陈默未语,只将饼放在他脚边。
许久,阿四才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慢慢咽下。然后抬头问道:“你想往上走吗?”
陈默望着他。
阿四从包袱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边缘已被汗水浸烂。“外门大比的规则,我偷抄的,没人敢看。”他压低嗓音,“赢第一轮有十块灵石,前三名进内门,还能选功法、领法器。”
风掀动棚顶,雨水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地上划出一道湿痕。
陈默接过纸,指尖抚过“前三入内门”几个字。墨迹微晕,但他看得分明。
他想起了昨夜玉佩的微光,想起了玄明子嘴角那一缕诡异的黑线,想起了自己跪在山洞中,魔气贯穿全身的那一刻。
他将纸折好,递还回去。
“谢谢。”
阿四摇头:“别谢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熬下去。”
第五夜,他开始练功。
子时三刻,他走到药田最北端的一片废地。那里土壤贫瘠,早已废弃。巡查傀儡不来,杂役也不至。他借口巡田,悄然走入,盘膝坐下。
运转《玄骨炼天诀》,以痛感激发骨骼潜能。
起初极难。白天耗力过度,坐下便昏沉欲睡。他便用指甲掐大腿,疼醒后再继续。渐渐地,一股热流自背脊升起,直冲头顶。
啪——
左小臂突然一震,似有骨骼错位又归位。皮肤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一闪即逝。
额角渗出血珠。
并非伤口所致,而是自毛孔中逼出。血滴落地,竟烫出微小凹坑。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排异,也在蜕变。越是剧痛,说明功法越见成效。
他咬牙坚持。
就在即将进入状态之际,药田中央的一株影心草轻轻一颤。
叶片无风自动,顶端闪过一丝幽蓝光芒。地下根系悄然延伸,与其他灵草根脉相连,形成网络。一根细根深入土层,接入埋藏的青铜管道。
管道直通主峰偏殿。
玄明子端坐案前,手中握着一块留影玉。玉中画面清晰:一名粗布少年静坐废田,气息微弱,却伴有明显的骨骼震颤。
他嘴角微扬。
“比我想象中更能忍。”低声呢喃,“以血养田,以痛炼骨……你果真是那个人的传人。”
手指轻点玉面,画面放大。陈默左眼处隐现的骨纹一闪而过,虽黯淡,却仍存。
“继续盯着。”他对身旁灰袍人道,“不要打扰,也不要让他知晓。我要掌握他每次练功的时间、强度与反应。”
灰袍人点头退下。
玄明子靠回椅背,目光落在桌角一叠文书上。最上方写着“外门大比·初选名单”,陈默的名字赫然在列,备注为“药田杂役,灵根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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