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下,陆昭闭目盘坐,如同老僧入定。暗银色的光辉自碑文流淌而出,丝丝缕缕没入他眉心。不再是之前狂暴的信息洪流,而是一种深沉如海、博大如星的法则感悟与传承印记,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他的神魂与星骸本源。他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内敛而厚重,仿佛与这亘古的遗迹、与脚下这片死寂的土地融为一体。右肩的伤势在传承之力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塌陷的骨骼重塑,新生的经脉泛着暗银光泽,比以往更加坚韧。
辛十四娘守在数丈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指尖毒针幽光闪烁,不时担忧地瞥一眼陆昭。那名地府判官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唯有“归墟之眼”在远方无声旋转,提醒着迫近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两日,远处残骸中传来细微的破空声。白芷和石锋的身影悄然出现,身后跟着两名守夜人战士,还搀扶着一名衣衫褴褛、气息萎靡,但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的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失散的一名擅长追踪与伪装的守夜人暗哨!
“陆昭!”白芷一眼看到碑下安然无恙、气息反而更显深沉的陆昭,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快步上前。直到靠近,感受到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初开般的隐晦波动,她才真正放下心来,美眸中异彩连连,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的成长速度,快得令人心惊,也让她隐隐感到……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陆昭缓缓睁开眼,眸中暗银光芒一闪而逝,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芷带着疲惫与风尘的脸上,微微颔首:“辛苦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石锋上前,沉声汇报:“星主,我们在东南方三十里外的一处相对完整的星舰残骸内,找到了小七。”他指了指那名年轻暗哨,“他也遭遇了袭击,侥幸躲过,一直在那片区域潜伏。据他观察,除了之前那伙身份不明的敌人,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附近活动,行踪更加诡秘,不似地府或黑山的路数。”
小七虚弱地补充道:“星主,那些人……身上有股很淡的、像是……草木清香的味道,功法也很奇特,能融入环境,极难察觉。”
草木清香?陆昭眉头微蹙,这绝非古墟或已知敌对势力的特征。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此地不宜久留。”陆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力量流转圆融,伤势已好了七成,对星骸之力的掌控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先转移到小七发现的据点。十四娘,带上他。”他目光扫过昏迷的判官。
众人并无异议。石锋和小七在前引路,白芷与陆昭并肩而行,十四娘押着判官断后。
行走在破碎的星骸之间,气氛有些沉默。陆昭沉浸在刚刚获得的传承信息中,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眉头紧锁。白芷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静却强大的气场,心中那份微妙的距离感再次浮现。她不禁想起初遇时,那个在青霖山外围挣扎求生、眼神倔强的少年,与眼前这个背负着救世重任、气息渊深的星主,已然判若两人。
“你……接受了完整的传承?”白芷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陆昭脚步微顿,看向她,暗银的眸子里映出她清丽的容颜,眼中的凝重化开一丝柔和:“嗯。知晓了许多事,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百日之期,并非虚言。‘墟’的力量正在苏醒,我们必须找到阻止它的方法,或者……在封印崩溃前,找到一线生机。”
白芷的心微微一沉,但看到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份因距离感而产生的些许彷徨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并肩之意。“无论前路如何,我与你同在。”她的话语很轻,却重若千钧。
陆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超越了言语,如同星与月的交辉。
很快,众人抵达了小七所说的星舰残骸。这是一艘巨大战舰的前半部分,斜插在一片金属废墟中,入口隐蔽,内部结构相对完整,甚至有残存的环境维持系统在微弱运转,提供了稀薄但可呼吸的空气和恒温,比外面如同坟场般的环境好上太多。
安顿下来后,石锋立刻带人布置警戒。小七服下丹药后,也开始恢复调息。十四娘将判官捆缚在角落,严密看守。
陆昭和白芷则来到残骸最高处的了望台。透过破碎的舷窗,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它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兽之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传承中,可有应对之策?”白芷望着那黑暗漩涡,语气凝重。
陆昭沉默片刻,道:“封印崩溃,几成定局。传承指引的方向,并非强行加固——那已非我等之力所能及。而是……‘引导’与‘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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