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夜,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几声零星的犬吠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在枯枝败叶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嘶鸣。看青棚的火塘余烬早已冰冷,棚内伸手不见五指。
陆建国蜷缩在干草堆上,破旧的棉被裹得紧紧的,却挡不住从门缝和棚顶破洞钻进来的刺骨寒意。他睡得并不安稳,白天王翠花那刻毒的眼神和陆大柱醉醺醺的威胁,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梦境边缘。他眉头紧锁,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突然!
“哐当——!”
一声巨响,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夜里炸开!看青棚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薄木板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飞!破碎的木屑四溅!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劣质酒气和一股暴戾的凶气,瞬间灌满了整个棚屋!
陆建国猛地惊醒!狼崽子的眼睛在黑暗中瞬间睁开,瞳孔因为极度的危险预感而急剧收缩!他甚至不需要看清来人,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酒气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像烙印般刻入他的骨髓!
陆大柱!
“小畜生!给老子滚出来!”陆大柱如同铁塔般堵在破碎的门口,高大的身影在惨淡的星月光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他显然喝得比白天更醉,脚步踉跄,呼吸粗重如牛,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白天苏禾的威胁和那“花生种”的秘密,像毒刺扎在他心头,恐惧和屈辱在酒精的催化下,彻底转化成了毁灭一切的暴戾!
“你那个扫把星娘呢?啊?躲哪去了?!”陆大柱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如同疯兽般在狭窄的棚内胡乱踢打,踢翻了角落的水罐,踹散了地上的干草堆,破碎的陶片和草屑乱飞。“敢威胁老子!敢拿捏老子!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个小灾星!看她还拿什么威胁!”
他咆哮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黑暗中搜寻着陆建国的身影,最后死死锁定在干草堆上那个小小的、因恐惧而僵直的身影上!
“爹…爹…”陆建国喉咙发紧,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他想喊娘,但棚内空空荡荡,苏禾不知去了何处!巨大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白天娘在时的安全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捕食者的战栗!
“别叫老子爹!老子没你这个克死爹娘的畜生儿子!”陆大柱嘶吼着,一步跨到草堆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腥风,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陆建国的脖子!那力道,带着杀意!
陆建国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被逼到绝境的幼狼,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滚!
“刺啦!”破旧的棉袄被陆大柱的指尖撕开一道大口子!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
陆大柱抓了个空,醉眼更加猩红:“还敢躲?!”他彻底暴怒,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野牛,朝着滚落在地的陆建国猛扑过去!沉重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陆建国的脑袋!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不死也得残!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大柱身后破碎的门框阴影里。没有怒吼,没有疾冲。只有一只枯瘦的手,如同黑暗中探出的毒蛇,快、准、狠地搭上了陆大柱因扑击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后颈!
指尖触碰到皮肉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陆大柱的神经中枢!
陆大柱那砸向陆建国的拳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力气和凶性,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比酒精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僵直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扭过头。
昏暗中,他看到了苏禾那双眼睛。
深潭般的,平静无波,却比最锋利的刀子更冰冷,比最幽深的寒潭更死寂。那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漠视生命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绝对冰冷。
陆大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嗬嗬”声,所有的酒意和暴戾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灭顶的恐惧!他想起了被卸掉胳膊的剧痛,想起了那支悬在头顶的“花生种”利剑,更想起了此刻后颈上那如同死神触摸般的冰冷手指!
苏禾没有说话。她的手指甚至没有用力。只是那么轻轻搭着。但陆大柱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动一下,这只枯瘦的手,会像折断那根扁担一样,轻易地拧断他的脖子!
时间仿佛凝固。棚内只剩下陆大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以及陆建国劫后余生般急促的心跳声。
苏禾深潭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陆建国被撕破的棉袄和惊恐未定的小脸,最后落在陆大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上。
“滚。”
一个字。
低哑,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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