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1938年初冬。长江的湿冷空气裹挟着水汽与煤烟,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欧式建筑与灰暗的巷弄上。江面浑浊,日军的炮艇吐着黑烟,傲慢地在主航道巡逻。码头区被铁丝网和沙袋工事分割,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端着刺刀,眼神冷漠地扫视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苦力。膏药旗在阴沉的天空下招摇,刺目的猩红仿佛浸染了半壁江山。战争的阴云,在这座昔日的“东方芝加哥”上空,凝聚成化不开的铁幕。
江汉关钟楼沉重的钟声穿透湿冷的空气,敲了六下。一辆黑色、密封严实的道奇卡车,在数辆三轮摩托的护卫下,碾过被雨水打湿的柏油路面,驶离戒备森严的军用码头,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两侧种植着高大悬铃木的街道。枯黄的落叶在车轮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卡车车厢里,许明夏靠着冰冷的金属厢壁,身体随着颠簸微微晃动。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布棉袄,头发凌乱地挽在脑后,脸上刻意涂抹了些许煤灰,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
她微微掀开车厢后部小窗的厚重帆布帘一角,谨慎地向外窥视。街道很安静,行人稀少。卡车正经过一片略显破败的洋房区,这里曾是英法租界,如今大部分被日军征用。她的目光掠过一栋栋挂着“大日本陆军某某机关”或“株式会社”牌子的建筑,最终定格在街道尽头一片被高大围墙圈起的区域。围墙是冰冷的灰色水泥,顶端缠绕着狰狞的铁丝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岗楼,隐约可见哨兵晃动的钢盔。围墙内,几栋样式古怪的、如同巨大方盒的灰色混凝土建筑沉默矗立,没有任何标识。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靠近围墙内侧的空地上,竟然栽种着数十株樱花树。时值初冬,枝桠光秃,在铅灰色的天幕下伸展着扭曲的枝干,透着一股阴森的死气。
坐标:31°12'N, 121°30'E。 目标:樱花研究所。 “鹤丸”载体与高频共振核心的所在。 墨泪病毒的源头。
许明夏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没有丝毫临战的紧张,只有一种冰冷的、沉淀后的杀意。柱子用命换来的情报,将她引到了这里。她必须进去,找到核心,摧毁它!
卡车在研究所戒备森严的大铁门前减速停下。铁门两侧的沙袋工事后,两挺歪把子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冷漠地指向路面。戴着白手套的日军卫兵上前检查证件。司机递出几张纸,卫兵仔细核对,又探头向车厢内扫视。
许明夏立刻低下头,身体蜷缩得更紧,伪装成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模样。她身旁还蜷缩着另外三个同样打扮的“苦力”,都是地下党最精干的行动队员,代号“鹰眼”的狙击手老魏,擅长爆破的“地雷”小周,以及精于格斗的“剃刀”小李。水生因为伤势和年龄,被许明夏强行留在了外围接应点。
“证件。”卫兵用生硬的中文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过车厢内每一张脸。
许明夏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盖着“华中防疫给水部劳工处”印章的证件递过去。这是地下党通过内线搞到的“良民证”,照片经过特殊处理,勉强能用。卫兵对照着照片看了几眼许明夏沾着煤灰的脸,又扫了一眼证件上“王秀兰”的名字和“清洁杂役”的工种,没发现破绽,挥了挥手:“进去吧!动作快点!不准乱走!”
沉重的铁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卡车缓缓驶入这座戒备森严的魔窟。
研究所内部的景象更加压抑。高墙隔绝了外界,只有单调的灰色水泥建筑、纵横交错的蒸汽管道和穿着白大褂或军装、行色匆匆的人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混合的怪味。卡车在一栋标注着“后勤及清洁区”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神麻木的工头模样的中国人走了过来,对着车厢吆喝:“新来的?下来!都下来!动作麻利点!”
许明夏和队员们低着头,顺从地跳下车厢。冰冷的水泥地面寒气透骨。
“王秀兰、魏石头、周福贵、李二狗?”工头对照着手里的名单点名,语气不耐烦,“跟我来!先领衣服工具!今天把B栋三楼的实验室彻底打扫干净!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阴狠。
许明夏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四周。研究所内部结构复杂,B栋是紧邻主实验楼的一栋副楼,三层,窗户大多被厚重窗帘遮挡。主实验楼(A栋)守卫更加森严,门口有双岗,还有牵着狼狗的巡逻队。高频共振核心…会在哪里?
换上统一的灰色清洁工服,戴上口罩,推上装着水桶、拖把、消毒液的清洁车,许明夏四人被工头带进了阴森冰冷的B栋。楼内光线昏暗,只有顶灯发出惨白的光。走廊空旷,回响着他们脚步的回声。空气中那股甜腥味更浓了,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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