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洞窟内,火光摇曳,将贾瑛孤峰般的身影投在嶙峋石壁上,拉长成一道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剪影。他怀中栖梧依旧在无意识地颤抖,冰凉的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洞外暴雨如注,冲刷着这片风雨飘摇的天地,也冲刷着荣国府最后的安宁。 “滚!”
贾瑛那一声低沉的厉喝,如同冰河乍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滔天怒意,狠狠砸在贾琏心头。几个持绳欲上的壮仆被那无形的威压所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脸色煞白,踉跄着连退数步,撞在身后同伴身上,绳索脱手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贾琏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肌肤上,一片冰凉。他看着贾瑛那双燃烧着金绿火焰、冰冷刺骨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昔日兄弟情谊的温存,只剩下被逼至绝境的孤狼般的凶狠与神只俯瞰蝼蚁的漠然。
他知道,宝玉说的不是虚言。此刻若再进一步,这狭小的洞窟,必将血流成河!宝玉或许念及血脉不会杀他,但这些家丁……必成齑粉! “宝……宝兄弟……” 贾琏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一丝哀求,“你……你也要为阖府想想!老太太生死未卜,林妹妹呕血昏迷,老爷……老爷在荣禧堂急得吐血!圣旨已下!北静王的人就在府外!不交出你们……贾家……贾家满门都要……”
“够了!” 贾瑛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落下,“阖府?满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讥诮的弧度,目光如刀,扫过贾琏惨白的脸和那些惊恐的家丁,“昔日阖府尊荣,可曾想过我与栖梧半分?老太太病榻之前,可曾有人问过一句栖梧为何重伤濒死?!林妹妹吐血昏迷,可曾有人深究是谁毒手暗算?!” 字字如冰锥,直刺人心! “这滔天大祸,非我与栖梧所求!今日之局,是北静王贪得无厌!是薛宝钗蛇蝎心肠!更是尔等……懦弱无能,甘为鹰犬!” 贾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的雷霆,直指苍穹,“让我束手就擒,用我与栖梧的命去填这无底深渊?休想!” 洞内死寂,只有栖梧压抑的痛苦呻吟和洞外哗哗的雨声。
火光映照着贾琏脸上青红交错的羞愤与绝望。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之际—— “圣旨到——!荣国府贾政接旨——!”
一道尖利高亢、穿透雨幕的宣旨声,如同丧钟般在荣国府上空凄厉响起!紧接着,便是沉重铠甲碰撞、无数脚步践踏泥水、刀剑出鞘的铿锵之声!如同冰冷的钢铁洪流,瞬间淹没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 贾琏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圣旨已临门!再无转圜余地! 贾瑛深潭般的眼眸猛地一缩!怀中的栖梧似乎也感应到了那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身体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呜咽。
“瑛哥哥……走……快走……” 她破碎的意志在剧痛中挣扎着发出最后的警示。 走?往哪里走?洞外是索命的圣旨与王府精锐!洞内是逼上绝路的族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贾瑛猛地闭上眼,心口温玉髓心传来一阵尖锐的悸痛!
双玉合璧,通玄之力,难道今日真要在这污浊孽海之中,玉石俱焚?!他不惧死,但栖梧……他低头看向怀中人儿苍白如纸、痛苦扭曲的小脸,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不!绝不!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 “住手——!”
一声清越威严、带着金石之音的女声,如同九天凤鸣,穿透层层雨幕与肃杀,清晰地响彻在洞窟之外,更压过了那尖锐的宣旨声! “忠顺王妃驾到——!尔等还不退下——!” 忠顺王妃?! 洞内众人皆是一震!贾琏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贾瑛霍然睁眼,金绿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洞外,混乱的脚步声与呵斥声瞬间停止!紧接着,便是一阵铠甲碰撞、刀剑入鞘、以及整齐划一、带着惶恐的跪拜声! “臣等叩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国府正门。
朱漆大门洞开,雨水如瀑般从门檐倾泻而下。门前黑压压跪倒一片,是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以及北静王府的玄甲侍卫。为首宣旨太监面色惊惶,手中高举的明黄圣旨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一乘八人抬的明黄凤辇,静静地停驻在雨幕之中。辇顶华盖如云,垂落的流苏在风雨中飘摇。辇帘低垂,看不清内里情形,但那股无形的、属于天家贵胄的尊贵威仪,已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门前所有人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凤辇旁,一队身着赤金甲胄、手持金瓜钺斧的忠顺王府亲卫,如同铜墙铁壁般拱卫,冰冷的甲胄在风雨中闪烁着寒光,与对面锦衣卫和王府侍卫形成鲜明对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铁血煞气,远非寻常军士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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