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不再看他,背着手在石室里焦躁地踱了两圈,嘴里嘟嘟囔囔:“麻烦!麻烦透顶!老子逍遥快活了几十年,临到头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黎不屈啊黎不屈,你倒是死得干净,留个烂摊子给老子…嘿,那姓殷的狗崽子,下手倒是够黑够绝…”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刻骨的寒芒,却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烦躁掩盖。他猛地顿住脚步,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悄无声息地融入石室顶部那片嶙峋倒悬的钟乳石阴影之中,只留下角落里的阿毛,发出一声带着困惑的低呜。
千里之外,沧澜剑庐。残阳如血。
曾经门庭若市、象征武林正气的剑庐,如今已是一片破败荒芜。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烧焦的梁柱歪斜着指向灰暗的天空,墙上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几只乌鸦停在最高的残梁上,发出嘶哑难听的聒噪,更添几分凄凉死寂。
废墟深处,一间尚未完全坍塌的偏厅内,气氛却诡异而压抑。
三道身影,呈品字形站立。
上首一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锦袍,腰间悬着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剑柄磨得锃亮,正是黎不屈生前佩剑“镇岳”的形制!此人面容方正,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乍一看颇有几分昔年黎不屈的方正之气。然而,细看之下,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抹难以化开的阴鸷与算计,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他一手负后,一手摩挲着剑柄,正是如今的“沧澜剑派”代掌门——殷破岳的心腹大弟子,赵乾阳。
厅堂中央,跪着两人。左侧一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正是黎不屈生前颇为倚重的弟子之一,外号“撼山熊”的熊猛。他死死攥着拳头,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搏命。右侧一人则显得瘦削些,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带着惊惶与愧疚,正是另一名弟子,周元。
“熊猛,周元,”赵乾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殷师伯慈悲,念在同门之谊,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黎师叔勾结闯逆,引狼入室,致使剑庐蒙难,阖派上下几乎死绝!此乃铁证如山!你二人若再执迷不悟,为那叛徒讳言,莫怪门规森严,清理门户了!”
“放屁!”熊猛猛地抬起头,如同受伤的怒熊般嘶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乾阳脸上,“赵乾阳!你这认贼作父的狗东西!分明是殷破岳那老贼勾结金狗,暗中下毒,害死师父,血洗剑庐!你和那些金狗爪牙手上的血还没干透呢!想让我熊猛污蔑师父?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就是死,也要啃下你们一块肉来!”
他吼声如雷,震得屋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悲愤屈辱的泪水在他粗犷的脸上肆意横流。他猛地转向旁边脸色惨白的周元,吼声带着泣血的哀求:“周师弟!你说话啊!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你怎能…怎能向这些杀害师父师娘、杀害同门手足的畜生低头?!”
周元身体剧烈一颤,头颅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他不敢看熊猛那双赤红喷火的眼睛,嘴唇哆嗦着,脸色灰败如死人。他脑海中闪过师娘柳氏临死前望向他的眼神,闪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孔,更闪过殷破岳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冰寒刺骨的眸子,还有赵乾阳许诺的……生路。
“我…我…”周元的声音如同蚊蚋,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赵乾阳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弧度。他并未理会暴怒的熊猛,目光如同毒蛇般紧紧锁定着摇摆不定的周元,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如同浸了冰水:“周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殷师伯宽宏大量,只要你指证黎不屈确与闯逆有染,并在那份供状上画押,过往种种,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沧澜剑派的好弟子,前途无量。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熊猛那张悲愤欲绝的脸,语气骤然转寒,“熊师兄的下场,就是你最好的榜样!”
无形的威压如同巨石压在周元心头。他猛地抬头,对上赵乾阳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再看看旁边熊猛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怒火,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了。他绝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滚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是…”
“周元——!你这个懦夫!叛徒!”熊猛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狂吼!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不顾一切地扑向赵乾阳!“老子跟你拼了!”
赵乾阳眼中寒光乍现!“冥顽不灵!”他冷哼一声,负在身后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奇异地扭曲着,带起一股阴柔诡异的劲风,竟然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拂向熊猛扑来时胸前空门大开的膻中穴!
这一拂,看似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却透着一种阴毒刁钻的意味!正是殷破岳一脉秘传的“阴风拂穴手”!
熊猛盛怒之下,力道刚猛无俦,却失之沉稳灵动。眼看对方指尖已至胸前要害,他仓促间双臂猛力回收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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