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魏郡与钜鹿郡交界处,有一片连绵的丘陵,当地人称“鬼见愁”。并非此地真有鬼魅,而是地势复杂,沟壑纵横,林木幽深,陌生人进去,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此刻,月黑风高,正是子时前后,丘陵深处一座废弃的樵夫木屋里,却透出一点微弱的、被刻意遮掩过的灯光。
木屋内部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料和尘土的气息。三名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睛的男子,呈三角之势,围着一个被反绑双手、堵住嘴巴,瘫坐在地上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身上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衫,但仔细看去,衣领袖口处的布料却比寻常农夫要好上不少。他此刻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身体因寒冷和害怕而微微发抖。此人名叫王朔,乃是太平道在魏郡西南部的“方帅”之一,手下掌管着十几个“渠帅”,信众数千,在太平道内部,也算是个中层头目。
围着他的三人,正是刘宏手中最锋利的匕首——御史暗行的成员。居中那位,身形挺拔,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股沉稳如山的气质,他是此次行动的头领,代号“玄枭”。左边一人身材瘦小,眼神灵动,代号“夜枭”,擅长追踪与开锁。右边一人则魁梧有力,手掌粗大,代号“血枭”,专司搏杀与刑讯。
“王方帅,”玄枭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股直透心底的寒意,“这‘鬼见愁’的夜景,可还入眼?比你在城里的那个小宅院,如何?”
王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摇头,眼中乞求之色更浓。
玄枭对血枭使了个眼色。血枭上前,粗鲁地扯掉了王朔口中的破布。
“咳咳…呕…”王朔剧烈地咳嗽干呕了一阵,才用沙哑的声音颤声道:“好…好汉…各位好汉…饶命…要钱…我…我家里还有些积蓄…”
“钱?”夜枭嗤笑一声,声音尖细,“王方帅,你觉得我们兄弟,是图你那点散碎银子的人吗?”他说话间,手指一翻,一枚小巧的、刻着奇异飞鸟纹样的铁牌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那是御史暗行的身份标识之一。
看到那铁牌,王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再无一丝血色。他当然认得,或者说,他听说过!皇帝亲掌的幽灵,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御史暗行!他们找上自己,绝无幸理!
“你们…你们是…暗行…”王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裤裆处隐隐传来一股骚臭味,竟是吓得失禁了。
玄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看来王方帅是明白人。那便省了我们不少口舌。你是聪明人,当知我等既然找上你,手中必然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在城南购置宅院,养着外室,还偷偷将道中‘奉献’的钱财,拿去放贷生息…这些事,若让大贤良师知道,依太平道的教规,该当何罪?”
王朔浑身一颤,太平道对叛徒和贪污者的惩罚极其残酷,点天灯、扒皮抽肠…想想都让他不寒而栗。
“当然,”玄枭话锋一转,如同毒蛇吐信,“你也可以选择忠于你的‘黄天’,然后,我们会把你,连同你那个刚给你生了儿子的外室,以及你藏在宅院地砖下的账本、还有你与几个富商私下往来的信件,一起‘送’回钜鹿总坛。你说,张天师是会相信你的忠心,还是会相信这些铁证?”
攻心为上!玄枭根本没有动刑,仅仅是几句话,就将王朔逼入了绝境。背叛,是死路一条;不背叛,立刻就是身败名裂、满门俱灭的下场!
王朔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入了这太平道…小的愿意交代,什么都愿意交代!只求大人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玄枭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
“诚意!有!小的有诚意!”王朔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跪起来,磕头如捣蒜,“魏郡西南,共十六处香堂,渠帅名单,信众名册,存放兵器、粮草的三个秘密据点…小的都知道!还有…还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卖弄,“小的还知道,总坛那边…最近似乎有大事要发动!各地方帅都在加紧准备,但…但具体日期,小的级别不够,实在不知啊…”
夜枭立刻从怀中掏出纸笔(特制的炭笔和小本,便于黑暗中记录),开始快速记录王朔的口供。血枭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防止他耍花样。
玄枭静静地听着,直到王朔将他所知的一切,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清楚,连几个和他有私怨的渠帅据点都主动揭发出来。
“很好。”玄枭点了点头,“你的诚意,我们收到了。你的家小,暂时安全。”
王朔闻言,刚松了一口气。
玄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但是,你还不能走。你需要回去,继续当你的太平道方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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