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血迹的情报与令牌滑落在地,如同坠入深渊的一声闷响。
四周鸦雀无声。
守将僵立当场,瞳孔剧烈收缩。
秦军入境?
整整四十万大军,正直扑京师而来?
城门守将猛然清醒,迅速抄起军情密信与调兵虎符,翻身跃上战马,疾驰进城,直奔王宫所在。
他一路高呼:“八百里加急!阻路者斩!拦途者诛!”
街道两旁的百姓闻声纷纷退避,无人敢近其身,更无一人敢稍作迟疑。
人们望着那飞驰而去的身影,心头皆浮起重重疑云。
究竟出了何等大事?
行宫深处,雕梁画栋之间。
赵构斜倚软榻,头枕佳人膝上,指尖轻点香茗,眼前数十名巫女身披轻纱,随乐起舞,姿态婉转如烟似雾。他闭目浅笑,神情陶然。
这般安逸享乐,在列国帝王中实属罕见。纵使他日日沉溺声色,宋国依旧稳固如山,未曾动摇分毫。
自有贤臣执掌朝纲,撑起江山社稷,譬如范仲淹之辈,始终默默承担天下重担。
“陛下!陛下出事了!陛下——”
一声尖锐呼喊撕裂了殿内柔靡气氛。一名宦官踉跄冲入,面色惨白,气喘如鼓。
殿中歌舞戛然而止,丝竹无声,众人齐刷刷望向那不速之客,眼神中满是怜悯。
谁不知晓,赵构最厌欢愉之时被打扰?昔日秦桧冒犯禁令,尚被惩戒数月。如今这等低微奴才,怕是难逃一死。
果然,赵构眉头紧锁,双目睁开,寒光乍现。
“寡人早已下令,此间不得妄入。尔等竟视圣谕如无物?”
他声音冷若冰霜,周身杀意隐隐。
那宦官扑通跪倒,浑身抖如秋叶。
“陛……陛下,确有十万火急之事……秦国……秦国发兵四十万,已破我边关,现正挺进淮西道,锋芒直指汴梁!”
赵构霍然起身,一步跨前,猛地揪住对方衣领,声音压得极低:“你在欺君?”
“我大军正于燕云十六州连战连捷,你竟说秦军已抵淮西?荒唐!”
宦官几近崩溃,颤声道:“此讯……此讯由范大人亲核确认,特派奴婢星夜来报……千真万确啊……”
赵构脑中轰然炸响。
他对任何人都可存疑,唯独对范仲淹,从不怀疑。
既经此人之手验实,便再无虚假可能。
刹那间,他松开宦官,转身大步迈向殿外,衣袍歪斜,冠带未整,脚步却毫不停留。
“速召文武百官前往议政大殿,即刻入宫见驾!”
“限半炷香时间抵达,逾期未至者,革去官职,押入昭狱候审!”
诏令如惊雷炸裂,瞬间震动了整座汴梁。
城中大小官员无不仓促奔走。
有人正用早膳,扔下碗筷便翻身上马;有人尚在处理公文,听闻消息后脸色煞白,急命仆从备轿。住处离宫城远的更是心急如焚,外城区到皇城足有十余里,平日缓行需半个时辰,如今命悬一线,谁敢怠慢?
街头马蹄声乱,尘土飞扬,轿夫跌跌撞撞地奔跑,只求赶在时限之前踏进宫门一步。
为何如此紧急?谁也不知。
但天子亲诏,字字如刀,无人敢问,无人敢停。
宋宫深处,议政大殿巍然矗立。
殿内已齐聚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无一人缺席——因为迟到之人已被当场拿下,拖出宫外。
众人垂首肃立,脊背发凉。殿上龙椅空着,却似有千钧压力笼罩全场。
终于,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构步入大殿,面沉如水,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范仲淹身上。
“范仲淹,”他开口,声音低而冷,“把你知道的,说与诸位听。”
众人心头一紧。果然是大事。
范仲淹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如铁:“一个时辰前,淮西急报八百里飞骑入京:西夏边境突现秦军,兵力四十万,全线压境!”
“六日之间,连破十三城池。多数守将未及传信,城防已陷。”
“如今敌军前锋距汴梁不足百里,明日清晨,兵锋必抵城下。”
话音落下,大殿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骚动。
“四、四十万?!”一名老臣失声叫道,“秦军主力不是全数屯于燕云,与孟帅对峙吗?”
“这不可能!四十万大军穿境千里,竟无一人察觉?”
“我汴梁守军仅三万,如何应战?”
“若秦军真至城下,社稷危矣……”
议论声此起彼伏,恐惧在空气中蔓延。
四十万大军,几乎占秦军总数三分之二。若真倾巢而出,燕云防线岂非空虚?难道是调虎离山?还是……早已布局长久?
没有人能回答。
唯有范仲淹静静站在原地,望着殿外灰暗的天空,仿佛已看见那支铁流滚滚而来,踏碎山河。
更令人窒息的,是汴梁城当前的处境。
这座作为宋国心脏的都城,地处腹地,历来远离战祸,从未想过战火会烧到这里。
正因如此,城中除了三万禁卫军外,竟无一兵一卒驻防。
虽说汴梁地势险要,城墙坚固,易守难攻。
可面对四十万秦军的持续猛攻,再坚固的城池也终将崩塌。
“四十万秦国大军……”
赵构听完,面色铁青,手指紧紧扣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几乎要裂开。
“范大人,这些秦军是如何深入我大宋腹地的?沿途为何毫无预警?”
“燕云十六州战事正酣,如此庞大的军队,怎能悄无声息地穿过边境?”
庞太师声音颤抖,终于忍不住发问。
这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不是疑惑,而是荒谬。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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