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言憋笑憋得辛苦,差点把藏在袖里的蜜饯掉出来。连一向老成的谢临,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蔺景然从思政殿出来,顺路到上书房外,准备接阿瑞下学回家吃饭,她被这边的喧闹引来,倚在门边,看着里头一大三小演得投入,忍不住以袖掩口,笑得肩膀轻颤。
赵朝一眼瞥见她,也不拘礼,反而招手:“颖妃娘娘来得正好!快来评评理,老夫这般请罪,可算诚心?”
蔺景然笑着走进去:“先生这罪请得地动山摇,只怕蔺相如不受下,也要被震得受下了。”
众人皆笑。阿瑞跑过来拉住母亲的手,眼眸中的光灿若星辰:“母妃,赵师傅说下午带我们去藏书阁找舆图看!”
“哦?”蔺景然挑眉看向赵朝。
赵朝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嘿嘿一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下路是行不了,看看舆图,知晓天地广阔,也好过困坐井中,坐井观天。”
蔺景然含笑点头:“先生说得是。”
然而,上书房内的光并未能真正温暖宫墙之外的寒意。陛下依旧忙碌,甚少踏入后宫,即便来了,也多是去皇后宫中,对明曦宫似乎真的淡了。
云贤妃冷眼瞧着,心中越发得意。她只当陛下终究是厌弃蔺景然,又或是那些流言起了作用。
她一面加紧笼络人心,一面盘算着下一步。光让陛下冷落还不够,需得再添一把火,最好能寻个错处,将那位碍眼的赵师父也一并撵走才好。
这日,她特意挑了郗砚凛难得闲暇的时候,带着亲手炖的参汤去思政殿。
云贤妃言语温婉,句句关怀圣体,又不着痕迹地提及五皇子近日似乎课业松懈,常与伴读嬉闹,还听说明曦宫新来的赵师父教学方式……颇为新奇跳脱,恐非正统。
郗砚凛批着奏折,闻言笔尖一顿:“哦?如何新奇跳脱?”
云贤妃心中暗喜,面上做出担忧状:“臣妾也只是听闻……说是常带着皇子殿下嬉戏玩闹,还将课堂搬至庭院藏书阁等地,恐……恐失了皇子体统,于学业无益。”
郗砚凛放下朱笔,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赵朝是他亲自为阿瑞挑选的师傅,其人才学心性,他自是信得过的:“朕知道了。”
云贤妃观他神色,不似动怒,却也未见回护,心下更是笃定,又温言劝慰了几句,方才退下。
郗砚凛思忖片刻:“张德海,咱们去上书房看看阿瑞。”
郗砚凛突然驾临,上书房众人皆是一惊。赵朝领着阿瑞和陆之言在院中一棵大树下,对着石桌上摊开的一幅巨大的旧舆图指指点点,讲解着什么。三人听得入神,未察觉圣驾已至。
郗砚凛摆手止住欲通传的宫人,悄步走近。赵朝这小老头唾沫横飞:“……故此地说险也险,说通也通。当年太祖皇帝便是遣一支奇兵,从此处绕后,直捣黄龙。看这里,这山谷……咦?”
他鼻子抽了抽,倏然转头正好对上郗砚凛莫测的目光。
赵朝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微臣不知陛下驾临,失仪了!”
郗砚凛扫了一眼过石桌上那幅详尽的山川舆图,又看向一脸惊慌、眼神清亮的赵朝,以及三个显然听得津津有味的孩子。
郗砚凛淡淡道:“赵卿这是在讲授何书?”
赵朝定了定神,乐呵呵道:“回陛下,今日原该讲《地理志》,臣想着纸上谈兵终觉浅,便找了这幅前朝旧舆图,与五殿下、老陆、老谢讲解山川形胜、用兵之道。”
郗砚凛蹙眉:“用兵之道?阿瑞尚且年幼,习此是否过早?”
赵朝正色道:“陛下,五殿下天资聪颖,虽年幼,然知晓天地广阔、世事维艰,并非坏事。知其险,方能惜其安。知其难,方能图其强。况且,学问之道,触类旁通,舆图地理,亦关乎历史民生、经济漕运,非独兵事也。”
郗砚凛挑眉:“阿瑞,赵先生教的知识,你可听懂了?”
阿瑞凑过来捏住郗砚凛的袖口,嘿嘿笑道:“回父皇,儿臣听赵师傅讲,山川不是死的,是活的。哪里能走,哪里能守,哪里能藏兵,哪里能种粮,都有道理。就像……就像下棋一样。”
郗砚凛看着阿瑞炯炯有神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厌学之苦,只有纯粹的求知与兴奋。再想起云贤妃那番“嬉戏玩闹、恐失体统”的说辞,心下顿时了然。
郗砚凛伸手指向舆图上一处关隘:“此处,若你是守将,敌军十倍于你,当如何?”
阿瑞凑近舆图,小眉头拧紧,认真看了半晌,又抬头看向赵朝。赵朝鼓励地点点头。
阿瑞这才深吸一口气,指着图上一处细微标注:“儿臣……儿臣或许会先派小队人马,从此处险道绕出,佯攻敌军粮草,惑其心神。主力则凭借此处隘口死守,消耗敌军锐气,待其疲惫或分兵救粮时,再寻机反击……当然,还需天时地利……”
郗砚凛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与赞许。他并未评价,只对赵朝道:“赵卿教导有心了。朕还有折子要批,阿瑞,好生和赵卿学习。”
郗砚凛在宫道上漫步回思政殿,笑道:“张德海,传朕口谕,贤妃云氏,近日协理宫务,多有辛劳。赏锦缎十匹,珍珠一斛,令其安心静养,无事不必再往思政殿送汤水了。”
张德海心头一凛,躬身应下。郗砚凛来去如风,上书房院内,赵朝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嘀咕道:“吓煞老夫也……”
阿瑞拉着他的衣袖:“师父师父!父皇刚才指的那处,到底该怎么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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