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作势要起身,郗砚凛抬手虚按了一下:“免了。这样便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待着,直到张德海的声音在竹林外小心翼翼地响起,提醒陛下该回去处理政务了。
郗砚凛起身,顺手将她也拉了起来。蔺景然脚步有些麻,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扶住。
“小心。”
“怪陛下,让臣妾坐了太久。”她倒打一耙。
他不与她争辩,只道:“明日若得空,再陪你玩。”
蔺景然眉眼弯起:“那陛下明日可要备些新奇的零嘴儿才行。”
他未应允,也未拒绝,只在她发顶极轻地拂去一片花瓣。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林,将那一池温暖与静谧留在身后。蔺景然回头望了一眼那雾气缭绕之处,心想,这西苑避暑,倒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日落月升,又是新的一天。
西苑有处年久失修的藏书楼,据说是前朝某位爱好风雅的亲王所建,后来荒废了,平日里少有人至。
郗砚凛批阅奏折有些烦闷,想起此处,便信步走去,没让人通传。
他刚踏进那积着薄尘的院落,就听见里头传来轻轻的哼唱声,调子不成章节,却透着股闲适。
他循声走去,透过半掩的窗棂,看见蔺景然正踮着脚,试图够书架顶层的一卷书册。春桃和挽风都不在身旁,想是她自己溜达过来的。
那书册放得高,她伸了几次手都差一点。郗砚凛不动声色地看着。
她也不恼,左右瞧瞧,从旁边搬了个垫脚的矮凳过来。
谁知那凳子一条腿有些活动,她踩上去时身子微微一晃。
郗砚凛眉头刚蹙起,却见她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了身旁结实的书架柱子,稳住了身形,还自顾自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好险好险,这要是摔了,可没人知道来救。”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蔺景然闻声回头,见是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从凳子上跳下来,脸上并无被撞见的窘迫,反而笑道:“陛下怎么也来这破落户地方了?”
“朕倒是想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寻宝啊。听说这里有不少孤本杂书,宫里都没有。臣妾闲来无事,过来碰碰运气。”她说着,又看向刚才没够到的那卷书,“就差一点点了。”
郗砚凛走到她身边,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卷书册,递给她。“寻到了什么宝?”
蔺景然接过,拍了拍封皮上的灰,翻开一看,竟是本图文并茂的各地风物志,画着些奇花异草、飞禽走兽。
“这个有意思,”她眼睛亮了亮,指着其中一页,“陛下您看,这鸟儿尾巴真长。”
那页上画的是一只羽色华丽的长尾雉。郗砚凛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兴致勃勃地又往后翻,忽然“咦”了一声,从书页里拈出一片早已干枯扁平、颜色却依旧鲜红的枫叶书签,叶脉清晰如画。
“这定是以前哪位留下的,”她对着光看了看,颇觉有趣,“藏在这书里,倒像是专等着被人发现似的。”
“喜欢就留着。”他看她像得了什么新奇玩具的模样,轻声道。
“那臣妾就不客气了。”她果然将那枫叶书签小心地夹回自己正看的那一页,合上书,抱在怀里,又道,“陛下也是来寻书的?”
“随便走走。”
蔺景然抱着书开始在书架间慢悠悠地踱步,时不时抽出一本翻看两眼,不合意又塞回去。
郗砚凛也不催促,负手跟在她身后。
她在一排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棋谱,只看了一眼封面就立刻塞了回去,小声嘟囔:“这个不行,看着就头疼。”
郗砚凛挑眉:“朕还以为你无所畏惧。”
“人总得有点不擅长的事情,才显得真实嘛。”她回头冲他狡黠一笑,继续她的“寻宝”。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从书架最底层拖出个不大的樟木箱子,箱子上没锁,却卡得有些紧。她用力掰了掰,没掰开。
“陛下,”她扭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帮个忙?”
郗砚凛走过去,俯身,没怎么费力就将箱盖掀开了。里面并非书籍,而是些零碎物件:一支磨损的旧毛笔,几块形状奇特的石头,一个空了的小瓷瓶,还有一卷用丝线系着的画轴。
蔺景然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拿起那块半透明的石头对着窗光看:“这石头真好看,像是裹着蜜糖。”
又拿起那旧毛笔,“这笔杆都磨光滑了,定是用了很久。”
最后,她解开了那卷画轴。画纸已然泛黄,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只圆滚滚的鸟儿,旁边还题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这画的……是只肥雀?”蔺景然仔细辨认着那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念那题字,“‘……赠……先生’?前面两个字看不清了。这定是哪个小娃娃送给师父的。”
郗砚凛看着那画,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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