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地界有座无名高山,山下傍水处有个张家屯,屯里有个张大善人。此人四十出头,家道殷实,为人乐善好施,修桥补路之事从不吝啬,唯独一件憾事——成亲二十载,膝下无儿无女。妻子王氏四处求神拜佛,不知吃了多少香灰符水,总不见效。
这年盛夏,张大善人进城收账归来,半路忽逢暴雨。只见黑云压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他慌不择路,瞥见山腰处有个洞穴,便牵马躲了进去。
洞中幽深,隐隐有腥风传来。张大善人心头打鼓,但外头雨势更猛,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忽见深处有两盏绿灯笼似的亮光,近看竟是条黑蟒,水桶粗细,盘踞在地,腹部鼓胀,似是怀了崽。
那黑蟒见人来也不攻击,反将头颅伏低,眼中竟似有哀求之意。张大善人素来心善,见这蟒蛇受苦,便道:“你若通灵性,我便帮你一帮。”
黑蟒竟真点了点头。
张大善人壮着胆子上前,见蟒蛇产道受阻,幼崽卡在其中。他挽起袖子,小心翼翼伸手相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接生出三条小蟒。那母蟒缓过气来,以头触地,似在叩谢,随后携二子蜿蜒离去,唯独留下一条最小的——通体黝黑,唯独尾巴光秃,竟是无尾之蟒。
张大善人心想:这无尾蟒难以生存,我既救人救到底,便将它带回家吧。于是脱下外衫将小蟒裹了,冒雨归家。
王氏见丈夫抱回条黑蟒,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善人解释道:“此蟒天生残缺,母蟒弃之,也是一条性命。”遂将小蟒养在后院柴房,每日喂以鸡蛋肉糜。那秃尾蟒极通人性,白日从不现身,只在夜间活动,与家中所养黑狗竟成了玩伴,常盘踞狗背之上,形影不离。
转年开春,王氏竟真怀上了。张大善人大喜,更觉这秃尾蟒是送子祥瑞,待它愈加亲厚,常私下与之说话。那蟒似能听懂人言,常以点头摇头相应。
秋日果熟,王氏诞下男婴,取名宝儿。宝儿自小与秃尾蟒亲近,常爬其背上嬉戏。那蟒极有灵性,任宝儿揪扯鳞片也不恼怒,反以头轻触婴孩,状极亲昵。
如是三年,秃尾蟒已长至丈余。这日家中来了个游方道士,自称龙虎山张天师门下,路过张家屯,见院中有妖气盘旋。
道士被请入宅中,茶过三巡,忽道:“善人家中可是养了异类?”
张大善人心中一惊,只得实言相告。
道士掐指一算,变色道:“此非寻常蟒类,乃是黑蛟后裔。蛟五百年化为龙,此蛟虽先天不足,然已通灵性。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蛟有秃尾,见之必灾。善人若留它,恐招祸患。”
张大善人犹豫道:“它自小由我养大,极是温顺,从不伤人。”
道士摇头:“非其本性问题。蛟乃天地异数,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它存在本身即会扰动地气,招致灾厄。况且...”道士压低声量,“我观天象,三日后有雷劫降至本处,怕是冲它而来。雷公电母行事,岂会顾忌凡人?”
当夜,张大善人辗转难眠。王氏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道士说得在理,万一雷劫下来,殃及宝儿如何是好?”
次日,张大善人忍痛对秃尾蛟道:“非我容不下你,实是天命难违。你且去深山躲避,待雷劫过后再回来。”言毕,取来雄黄酒,洒在蛟身周围。那秃尾蛟似知主人心意,悲鸣数声,终是不愿违逆,蜿蜒离去,三步一回头,眼中含泪。
谁知三日过去,万里无云。张大善人后悔不迭,派人上山寻找,却不见蛟踪。
半月后,宝儿突发怪病,浑身滚烫,医药无效。张大善人正焦急时,忽闻院中犬吠大作。出门一看,竟是秃尾蛟归来,口中衔一株紫色灵芝。
那蛟将灵芝置于门前,叩首三下,转身离去。张大善人忙取灵芝煎水喂服,宝儿果然退烧。夫妇二人对蛟感激不已,却又疑惑它为何不肯回家。
又过月余,屯中开始怪事频发。
先是东头李家的鸡窝夜夜被袭,鸡尸干瘪,似被吸尽精血。接着西头王家的耕牛无故暴毙,脖子上有两个细孔。屯里人议论纷纷,都说是妖物作祟。
这日那游方道士去而复返,手持罗盘,直指后山:“妖气愈盛,必是那秃尾蛟所为!它如今吸食牲畜精血,下一步便要害人了!”
张大善人辩解道:“道长明鉴,我那蛟儿前日还衔灵药救我孩儿...”
道士冷笑:“畜类终究是畜类,野性难驯。它救小公子是报恩,害牲畜是本性。善人若再姑息,恐酿大祸!”
屯民们群情激愤,聚在张家门前,要求除妖。张大善人百口莫辩,只得应允带路上山。
众人循迹至后山一洞穴,果见秃尾蛟盘踞其中,体型较前更大,额上竟凸起两个小包,似角非角。见众人来,它抬头示好,却露出嘴边血迹——洞角正有只被吸干的山鸡。
道士大喝:“妖孽现行,还敢狡辩!”言毕掷出符箓。那蛟被符击中,痛楚翻滚,竟开口人言:“父亲救我!我未曾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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