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己一句“很有意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永宁心中激起圈圈涟漪。但涟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试探与审视。她知道姬己不是轻易能被豪言壮语蛊惑的少女,她是商王宫闱中挣扎沉浮多年的女子,深知每一句承诺背后都藏着刀锋。
“永宁……”
姬己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她缓缓踱步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尔之话,很动听。描绘的,也很……诱人。”
她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永宁:“但尔错了,错得很天真……”
她微微抬起下颌,那优雅的线条此刻却透着一股孤绝的冷硬:“吾,姬己,不过是大王一时兴起收留的义女。吾之故土,吾之族人……不过是殷商铁蹄下的尘埃,是献上贡品和屈膝的失败者罢了。”
她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刻骨铭心的、被强行压抑的仇恨,如同深渊中一闪而过的幽火,旋即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吾之根?在王宫,在那些世族眼中,吾不过是依附于大王恩宠、依附于公子受权势的一缕浮萍。随时可以被替代,被牺牲。”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还有,尔似乎忘了,这深宫之中,并非只有公子启和公子受两股势力。西宫那位贵妃娘娘,还有其所生的九王子,虽然平庸,亦是大王血脉!只要大王一日未死,九王子也是名正言顺的血脉!以贵妃之尊,手握宫闱大权,更有占氏势力全力支持!她岂会甘心看着权力旁落?无论是公子启,还是公子受,在她眼里,恐怕都是九王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尔与吾谋划?在她庞大的势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姬己的话,如同冰冷的瓢泼冷水,瞬间浇熄了永宁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她想起了在西宫的日子,贵妃高高在上、眼神睥睨、心狠手辣的姿态,更想起了贵妃与比干、占瑶的合谋……确实,贵妃也是一道巨大障碍!
局势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
西宫如同一条盘踞在权力核心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但永宁的目光却愈发锐利。
她看着姬己,看着这位养女眼中那看似绝望、实则仍在冷静评估一切的冰寒光芒。
姬己在试探!
她在用最残酷的现实敲打永宁,看她是否会被吓退,是否还有真正的价值!
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永宁深吸一口气,迎着姬己审视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淬火的钢针,直刺姬己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己大人,若吾说……王后之死,并非重疾,而是……与贵妃有关呢?”
轰——!
姬己整个人猛地一震!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那层冰封般的镇定瞬间碎裂!
她死死盯着永宁,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放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尖锐:“永宁!尔可知尔言甚危?!王后是公子受生母!……其是死于沉疴重疾!有案可查!大王亲自主持丧仪!此等污蔑贵妃、动摇国本之言,足以让尔死无葬身之地!”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滔天巨浪,眼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深藏的、刻骨的痛楚与了然。
王后之死……那个温柔贤淑、待她如亲女的女人……
那场来得蹊跷、去得迅猛的“重疾”……
那些疾臣们语焉不详的脉案……
还有贵妃曾在王后病重期间异常频繁的“探视”和王后薨逝后那难以掩饰的得意……
这一切,如同鬼魅般缠绕在她心头多年!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贵妃势力庞大,行事滴水不漏,她找不到任何证据!也不敢深究!
“况且!”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试探:“贵妃……可是尔姑母!尔怎敢如此污蔑!”
“姑母?”
永宁冷笑一声,贵妃是原身的姑母可不是她的,而且贵妃一直在联合占瑶算计她,她可不配有这样的“好”姑母!
她满是讥讽:“己大人,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血缘又算得了什么?贵妃早视吾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何曾吾当作侄女?至于证据……”
她的声音压低:“证据,或许早已被抹除。但人心,抹不掉!天理,抹不掉!……旁人心中难道就没有答案吗?难道就不曾怀疑过,为何王后身体一向康健,却突然一病不起?为为何王后身边之人,在王后薨逝后不久,就‘意外’失踪或身亡?”
永宁的每一句反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姬己的心防上!
她描述的细节,与姬己记忆中那些刻意被忽略、被遗忘的疑点完美重合!
姬己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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