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音像颗小石子,轻轻砸在林枫心尖上。
他脚步顿住,余光瞥见那几个新生挤在窗边,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们发亮的眼睛。"三百一十二人了。"其中一个压低声音,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昨天还是两百八十九。"
林枫喉结动了动。
他抱着的书角被指节捏得发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二教门口支起的那张破桌子——桌子腿用胶带缠着,上面立着"消费降级联盟"的手写招牌,第一天只有他和赵子轩蹲在那儿,从早到晚只等来三个问路的。
"林哥?"张野的豆浆递到眼前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豆浆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往上爬,他低头在群聊界面输入"人数统计"四个字,对话框里立刻弹出自动回复:当前成员312,较昨日+23。
"我去占自习室,你磨蹭啥呢?"张野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脆生生的。
林枫却没接话,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忽然转身往寝室跑。
路过开水房时,宿管阿姨端着保温杯探头:"小林,期末不复习跑这么急?"他边跑边喊:"阿姨,借您手机用下!"
404寝室门"砰"地撞开时,陈默正趴在桌上啃面包,键盘上沾着芝麻。"哥你疯了?"他刚骂完,就见林枫把手机往他跟前一摔,"开共享文档,新增一页,叫'高光时刻收集计划'。"
陈默叼着面包凑过去,屏幕上的群聊记录还停在凌晨两点——有个网名叫"图书馆小灯"的用户发消息:"我能讲讲吗?
我在图书馆勤工俭学,昨天擦黑板时发现有人写'已还清助学贷款',字歪歪扭扭的,可我盯着看了十分钟。"
"就这个。"林枫抓过椅子坐下,手指快速敲着桌面,"让每个人都记录'我没被生活打败'的瞬间。
不是晒惨,是......"他顿了顿,想起那天在食堂遇见的女生,她把妹妹的练习册小心包上旧报纸,抬头对他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是证明我们活着,不是为了比较。"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文档新建页面弹出的瞬间,窗口右下角跳出提示:用户"图书馆小灯"上传照片。
照片里,穿蓝工服的男生站在图书馆角落,背后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了一半,"已还清助学贷款"七个字却被特意留着,笔画里还沾着粉笔灰。
"这谁啊?"赵子轩拎着外卖推门进来,塑料袋里的酸辣粉味儿瞬间漫满屋。
他凑过来看屏幕,突然拍了下大腿:"我认识!
上周三凌晨两点在自习室背书的那个!
我问他咋不回寝室,他说'图书馆关门最晚,多学半小时是半小时'。"
林枫没接话,盯着照片里男生泛红的眼尾。
他想起自己刚进大学时,躲在被窝里算生活费的样子——那时他以为"正常"就是藏起所有狼狈,可现在这些明晃晃的、带着粉笔灰的瞬间,比任何精心修饰的朋友圈都滚烫。
"野子,你爸明天到?"他突然转头。
张野正把凉掉的豆浆倒进保温杯,闻言手一抖:"你咋知道?"
"你昨晚说梦话了。"林枫扯了扯嘴角,"说'爸我寝室特暖和,您别带厚棉袄'。"
张野耳尖泛红,低头摆弄保温杯盖:"我爸非得来,说要见'救过我命的战友'。"他声音渐低,"其实哪有救命,就是我训练拉伤时,你们轮流给我打饭......"
第二天下午,张野父亲推开404寝室门时,林枫正蹲在地上修衣柜门——赵子轩昨晚挂外套时,门轴"咔"地断了。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个磨破边的帆布包,见屋里乱得像遭了贼,反而笑出满脸褶子:"和我当年连队宿舍一个味儿,汗味混着泡面香。"
张野手忙脚乱地收拾床铺上的臭袜子,老人却径直走到林枫跟前,从帆布包最里层掏出个红布包。
红布解开,是张泛黄的纸,边角卷着,"入党申请书"几个字却依然挺括。"1998年写的。"老人指尖抚过"为人民服务"那行字,"那时候我在抗洪前线,想着要是能活着回来,得为老百姓多做点事。"
他抬头时,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小枫,你们做的事,和我们当年一样。"
张野背过身去抹脸,陈默的键盘声不知何时停了。
林枫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纸背的折痕——应该是老人这些年一直贴身带着。
他忽然明白,他们不是发明了什么新道理,只是把有些快被生活磨得模糊的光,重新擦亮了。
苏晚晴整理"高光时刻"成册那天,学生会活动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枫却出了一身薄汗。
他看着她把打印好的纸页按时间顺序排开,最后一页右下角有行小字:"感谢404寝室,让我敢承认自己没那么完美,但依然值得被看见。"
"这是要交年度报告?"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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