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会当天的阳光比往日常年照进404寝室的更亮些。
林枫站在学生活动中心小剧场门口,盯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白T恤下摆被攥出褶皱,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摸了摸裤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发言稿,又默默塞回了口袋。
"林哥,陈默说设备调好了。"张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总把运动发带勒得老高的武痴今天罕见地穿了件蓝白条纹衬衫,袖口规矩地扣到第二颗纽扣,可手腕上还系着那根磨得发亮的红绳——去年他在武馆打工时,师父说能镇住噩梦的。
林枫转身,看见赵子轩正猫着腰往剧场里搬折叠椅。
这位自诩情圣的室友今早特意喷了两下花露水当香水,此刻鼻尖沁着汗,搬椅子时还不忘用脚尖勾住滑下来的牛仔裤:"我说老林,这破椅子硌屁股,周远坐十分钟准骂娘。"
"骂娘总比骂我们是提线木偶强。"林枫扯了扯张野的衬衫下摆,"把红绳塞进去,等会镜头扫到又要被陈默剪进'江湖细节'里。"
陈默从剧场里探出头,黑框眼镜反着光:"不用塞,我没开直播。"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挂着未关闭的剪辑软件,"短片最后三秒我调了三次色,现在暗场刚好能映出周远的表情。"
上午九点整。小剧场的门准时推开一道缝。
周远进来时,脚步轻得像片云。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衫,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颤,背着个褪色的帆布包,双手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
眼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四张围成圈的椅子,最后落在最前排正中央的位置——那是林枫特意留的。
"坐这儿。"林枫走过去,声音比想象中轻。
他闻到周远身上有股洗衣粉味,混着淡淡的书纸味,像图书馆闭馆时飘在空气里的味道。
周远坐下时,椅子发出"吱呀"一声。
他的膝盖抵着椅面,后背绷得笔直,像是随时要弹起来逃跑。
陈默按下播放键。
黑暗降临的瞬间,林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幕布亮起的第一帧,是张野。
画面里的张野没穿运动服,套着病号服坐在理疗床上。
他的左腿绑着护具,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理疗师压了压伤处,他猛地吸了口凉气,喉结滚动两下,硬是把呻吟咽了回去。
镜头切到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细密的血珠。
"这是去年十月。"陈默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他在武馆做兼职教练,为了多赚三百块带我们吃火锅,接了个教小朋友的私活。
那孩子踢偏了,直接砸在他旧伤上。"
周远的手开始抖。
眼镜片后的眼睛突然蒙上雾气,他伸手去扶镜框,却碰掉了眼镜。
林枫看见他的指尖在发抖,弯腰捡眼镜时,帆布包滑落在地,里面掉出一叠打印纸——全是404直播的截图,边角卷得像被反复摸过。
第二幕是阳台。
赵子轩蹲在角落,烟头明灭的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
手机贴在耳边,对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崽啊,那笔钱......人家又来催了......"他突然掐灭烟头,指节抵着额头闷笑两声:"爸,我这月接了三个兼职,等发工资就打回去。"镜头往下,他脚边躺着半包抽了一半的烟,烟盒上印着"红塔山"——这是他平时最瞧不上的廉价牌子。
"上个月周三凌晨两点。"赵子轩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幕布旁,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我爸欠了高利贷,催债的把我家春联都泼了红漆。
我装情圣跟姑娘们套近乎,其实就想蹭人家饭卡多吃两顿。"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你们总说我撩妹技术烂,其实是我根本不敢认真——万一人家知道我连顿火锅都请不起......"
剧场里响起抽鼻子的声音。
周远的肩膀开始抖,他抓起背包里的截图,手指在张野的"笑点日"照片上停住——那是张野打翻辣油碟时,被直播镜头捕捉到的夸张表情。
可真实的画面里,张野正偷偷往伤腿上贴膏药。
第三幕是动漫展。
陈默穿着印着"二次元之神"的T恤,站在签售台前。
他的喉结动了动,对着偶像举起的手又放下,反复三次才憋出一句:"老、老师,我、我......"偶像笑着点头:"慢慢来。"陈默的脸涨得通红,最后只说了句"您画的机甲真帅",就抱着周边盒落荒而逃。
镜头切到后台,他蹲在消防通道里,对着手机屏幕练习了二十遍的"我是您十年老粉",终究没说出口。
"上个月漫展。"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我攒了三个月生活费买门票,结果紧张得像个傻子。
你们总说我技术宅没情商,可你们不知道......"他顿了顿,"我只是怕,怕说出来的话配不上喜欢了十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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