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的狂欢只持续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当“自建备案模板”的下载数据以几何级数冲破十万大关时,一盆盆冰水也从四面八方兜头浇下。
一封封来自不同地区教育主管部门的函件,措辞礼貌却内容冰冷,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格式不符,不予受理。
绝望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在各个公益群里蔓延,但赵子轩没有时间绝望。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通红着双眼,在无数的求助信息和驳回截图中疯狂翻找。
他将那些最荒诞、最不可理喻的理由一条条整理出来,制作成一张长图,标题触目惊心——《十大离谱驳回理由盘点》。
图片发布的一瞬间,舆论的火药桶被彻底点燃。
排名第一的理由是:“项目申请方提交的评估报告中,含有儿童涂鸦画作,不具备法律效力,无法作为评估依据。”紧随其后的是:“附件材料中,受助群体代表手印数量多于公章,根据规定,视为无效。”
当晚,赵子轩没有打任何招呼,直接开启了直播。
他没有开美颜,甚至没整理头发,眼中的血丝在屏幕上清晰可见。
他将那些驳回函一张张怼到镜头前,声音嘶哑而颤抖:“你们告诉我,什么叫评估依据?一个自闭症孩子,终于愿意用画笔画出他眼中的太阳,这不算他的进步吗?你们要的证据,不就是这些希望的萌芽吗?”他举起另一份文件,手指几乎要戳穿屏幕:“还有这个,手印多于公章就无效?因为这些留守儿童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盖不了章,只能让孩子自己按上手印确认!你们是在用A4纸审判一颗颗滚烫的心,用宋体字丈量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吗?”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沉默的大多数,那些在基层挣扎的教师和公益工作者,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们早就这么填了,根本没人理!”“我们校长说,就得按模板来,一个字都不能错,孩子的困难不重要,格式才重要。”“哭了,我们去年申请的特教设备,就是因为照片里孩子笑得太开心,被认为‘情况不属实’给驳回了。”
就在帐篷内外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阿豪,那个曾经在网上追着林枫团队咬,骂他们是“作秀的骗子”的推进会写手,此刻却站在了帐篷门口。
他剃了个光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突兀,背上还沉甸甸地背着一整箱A4打印纸。
“我以前骂你们,是我错了。”阿豪把纸箱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现在,我来给你们当人肉打印机。要多少,我打多少。”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默警惕地看着他,但林枫只是平静地递过去一瓶水。
阿豪没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插在陈默的电脑上。
“这比打印纸重要。”他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档,标题全是“XX情况驳回话术库”、“舆情引导标准流程”。
“他们有一套专门对付你们这种‘不听话’的申请者的标准模板,叫‘合规性防御三段论’。”阿豪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第一步,肯定你的动机,说你‘精神可嘉,值得鼓励’;第二步,否定你的程序,用各种你听都没听过的条款,说你‘材料不规范,流程有瑕疵’;第三步,给你一个虚假的希望,建议你‘完善材料,另行申报’。一个闭环,让你在无尽的修改和等待中耗尽所有心力。”
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几乎是扑到了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他立刻抓取了话术库里的所有高频词和逻辑框架,反向投喂给他正在训练的AI模型。
“肯定动机……否定程序……建议修改……”他喃喃自语,“我明白了,这是个语言陷阱。那我们就造一个‘反陷阱’!”一个全新的项目在他脑中成型——“破防应答模板生成器”。
与此同时,张野已经带队出发。
他的目的地,是三个被驳回得最彻底的项目点。
第一个是聋哑儿童舞蹈团,驳回理由是“无法量化康复效果”;第二个是脑瘫少年编程兴趣班,理由是“与核心救助目标关联性不强”;第三个是留守儿童诗社,理由最简单,也最伤人:“不具备现实意义”。
张野没有带任何纸质材料。
他带着摄像团队,直接走进了当地负责审批的办公室。
面对一脸错愕的工作人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门外招了招手。
一群穿着舞蹈服的聋哑女孩走了进来,在狭小的办公区里,随着手机里传出的节拍,跳起了一支无声的舞蹈。
她们听不见音乐,却能从脚下地板的震动中找到韵律,她们的动作或许不完美,但她们脸上的专注与喜悦,比任何文件都更具说服力。
一曲舞毕,张野举起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白板,上面写着:“请问,这个旋转动作,算不算‘功能性改善’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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