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雨水顺着发梢淌下,弄湿衣领,寒意一下子钻进骨头里。我下意识缩缩脖子,没抬手去擦。动作太大容易打乱节奏,现在每一秒都得精准把握。沿着巷口排水沟,能看到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在湿漉漉地面上晃悠,就像条快死的蛇。五十米外,窄道口像张不吭声的嘴,把巷子尽头的光给吞了。
我拐进去,脚步放轻,鞋底踩在积水里基本没出声。身后没脚步声,也没车灯扫过墙头。可我知道,他们还在。空气里有股被盯着的压力,压在后颈,就像有人拿枪口抵着你,却不扣扳机,这种悬着的威胁最折磨人。
便利店的灯在雨幕里透着黄光,就像城市剩下的一点热气。我推开门,门铃叮咚响了一下,店员头也不抬,正低头玩手机。冷气扑面而来,混着关东煮和塑料包装的味儿。我走到货架前,拿了包普通红塔山香烟,便宜又不显眼。付款时我把零钱一个一个放柜台上,故意放慢动作,眼角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扫着玻璃门外。
就在门快合上时,我瞅见一辆黑车停在五十米外岔路口。车窗全是水雾,啥也看不清。但车身轮廓太规整,停得也太稳,不是等人,是在蹲点。
我低头点烟,打火机火光一闪,映出玻璃上的倒影:那辆车引擎重新启动,排气管喷出一股白烟,被雨水压着贴地散开。
我走出店门,烟夹在指间没抽。火光灭了,黑暗又围上来。我绕了两个街区,脚步不快不慢,经过三个监控死角,才在街角拦了辆网约车。上车就说:“走南湖高架。”
司机应了一声,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有倦意,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节奏。车子刚拐上匝道,我慢慢回头,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像机械的呼吸。后视镜里,那辆黑车也上了高架,距离保持两百米,不多不少。
“师傅,走错了吧?”我小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就像自己跟自己嘀咕,“走环线,绕城西。”
司机看我一眼,眼里有点疑惑,但还是踩刹车,调转方向。我没解释,就盯着后视镜。三秒后,那辆黑车跟着变道,不加速也不掉队,像块影子,紧紧贴在车流里。
我摸摸内袋,指尖碰到那张硬东西——存储卡还在。李悦给的微型卡,指甲盖大小,裹了两层防水膜,外面还涂了纳米涂层,能在水下泡七十二小时数据也没事。我撕开烟盒,抽出三根烟,把卡塞进烟纸中间,再把空烟盒捏扁放裤兜。贴身口袋留了张空白卡,万一被搜,也算个幌子。
车子开过跨江桥,桥下江水黑黢黢的,翻着白浪。雨刮器来回摆,发出单调的声音,像倒计时。我盯着后面车流,黑车一直不远不近。它不开远光也不超车,像块贴在夜色里的铁皮,没声音却一直跟着。
我让司机在下个出口下高架,车子刚拐进辅路,我就让他停车。付钱时,我多塞了两张百元大钞,“别关计价器,往前开五十米再停。”
司机愣了一下,马上点头。我没看他,转身就走。下车没走人行道,贴着绿化带矮墙快走,身体往前倾,像只夜里出来的猫。路过一个废弃公交站台,铁皮顶棚塌了一半,雨水从破洞滴下来,在地上砸出小坑。我钻进地铁站地下通道,脚步在水泥地上基本没回音。
通风口在角落,我蹲在阴影里,脸对着墙,耳朵听着外面。呼吸放慢,心跳压低点。不到一分钟,黑车开过站台,车轮碾过积水,声音由近到远。它没停。
我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右前方路灯照着车尾,我看清了——老款丰田凯美瑞,右前灯罩有裂痕,像是被重物撞过。车牌用布条缠着,挂得歪歪扭扭,螺丝钉反着拧,是套牌。
这不是街头混混的做法。猛虎帮的人做事爱显摆,喜欢亮车、按喇叭、把车膜贴得全黑。这辆车低调得不正常,连雨刷器都换过原厂的,动作利落,路线精准,是专业盯梢的。他们的车不会随便停在监控盲区,变道时也不会犹豫半秒,这种人受过训练,习惯藏起来。
我掏出手机,打开飞行模式又关掉。信号格少了两格,GPS定位跳了几下,刷新不出来。我试了三次,每次都卡在同一个地方。这不是网络问题,是有人在附近开了干扰器。
李悦说过,B - 7节点的加密信标用的是低频段脉冲,能局部阻断民用信号,专门用来反追踪。这种设备造价高,民用不让用,只有少数几个单位能合法配备。这车能配这种设备,背后肯定有“幽灵”的技术支持。
“幽灵”不是组织,是系统里的漏洞,是那些在黑白之间游走的人。他们不归任何部门管,也不听命于任何势力,只看数据和结果。一旦他们插手,说明这事超出普通情报范围了。
我重新拨通赵勇的号码,响了一声就挂了。这是暗号——有情况,但不能说话。他懂这个意思。他会马上切断所有不必要的通讯,进入安静状态,等下一个信号。他不会回拨,也不会乱动,就像块石头沉到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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