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把搪瓷缸子往值班室的木桌上重重一墩,搪瓷边缘磕出的豁口刮过桌面,留下一道浅白划痕。窗外的雨还没停,初秋的雨带着股钻骨的凉,顺着老旧窗棂的缝隙往里渗,在墙根积成一小滩暗渍,散发出潮湿的霉味。
“又得熬一宿。”他扯了扯身上洗得发皱的藏青色保安制服,指尖触到肘部磨起的毛边。这是他在“永安里”小区当夜班保安的第三个月,说是小区,其实就是一片盖了快四十年的老楼,红砖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黄土,楼道里的声控灯十有八九是坏的,住户大多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夜里静得能听见墙皮往下掉渣的声音。
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刚过零点,秒针“嘀嗒”声在空荡的值班室里格外清晰。老周端起缸子喝了口热茶,茶叶是最便宜的碎末,泡得久了发苦,却能勉强驱散夜里的寒气。他从抽屉里摸出个旧收音机,拧开开关,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评书,袁阔成的《三国演义》,他听了不下五遍,却还是爱听。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老周心里一紧,这小区里的老人多,夜里起夜不小心摔倒也是常有的事。他赶紧抓起桌上的手电筒,披了件雨衣就往外冲。
雨丝打在脸上冰凉,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里划出一道昏黄的光带,照得地面的积水闪闪发亮。声音是从三号楼那边传来的,老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心里琢磨着别是三楼的张大爷又摔了——张大爷有高血压,儿女都在外地,平时就他一个人住,上个月才摔过一次,还是老周把他扶起来的。
离三号楼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老周突然觉得不对劲。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住户睡得沉,也该有几户人家开灯看看情况,可此刻的三号楼,却是一片漆黑,连一盏亮着的窗户都没有,静得反常。
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空气中除了雨水的潮气,还多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霉味,也不是尘土味,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带着点腥气的凉意,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的风,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
老周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晃了晃,照向三号楼的单元门口。就在这时,他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单元门旁边的墙根下,一黑一白,像是两块浸在墨水里和石灰里的布,在昏暗中格外扎眼。
“谁啊?这么晚了在这儿干嘛?”老周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雨夜里有些发颤。他把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那两个人影,想看看是谁在这儿。
可这一看,老周的头皮瞬间就麻了,手里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光柱歪向一边,照得地面的积水里映出他扭曲的脸。
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像活人。
穿黑衣服的那个,个子极高,得有两米多,瘦得像根竹竿,身上的黑衣服像是用粗麻布缝的,没有袖子,露出两条干瘦的胳膊,皮肤是青灰色的,没有一点血色。他的脸又长又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单元门的方向,嘴角向上咧着,像是在笑,却露出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泛着冷光。
旁边穿白衣服的那个,个子稍矮一些,但也比老周高了一头,同样是瘦骨嶙峋,皮肤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衣服是纯白色的,也是粗麻布的材质,长袖长裤,把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脸是圆形的,眼睛也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白,嘴角向下撇着,像是在哭,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最让老周害怕的是,这两个人的脚都离地半尺多高,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脚下没有影子,雨水穿过他们的身体,像是穿过了空气,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黑……黑白无常?”老周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这四个字。他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黑白无常是勾魂的鬼差,白无常名叫谢必安,黑无常名叫范无救,专管拘拿生魂,送到阴曹地府去。那时候他只当是老人编的故事,可现在,这传说中的鬼差就站在他面前,离他不过十几米远。
老周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诡异的身影。他看见白无常从袖筒里摸出一根白色的绳子,绳子很细,像是用棉线编的,却在昏暗的雨夜里泛着淡淡的白光。白无常拿着绳子,慢慢地走向单元门,黑无常则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铁链,铁链拖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单元门“吱呀”一声开了,不是被风吹开的,而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开的。白无常走了进去,黑无常也跟着走了进去,两个人的身影穿过门板,像是穿过了薄纸,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老周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单元门。过了大概一分钟,单元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白无常和黑无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中间,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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